第55章 阴雨绵绵

  • 返乡团
  • 太溪石
  • 2107字
  • 2022-12-13 19:26:37

喷药机艰难地在杂草泛滥的红花地里穿行,杨老五、高锋和宋景山召集了五六十人在红花地里拔草。拖拉机喷药的速度比人工拔草快多了,没两天老田就撵上了这拨人的屁股,一群人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好像喷药机喷出来的都是毒药。

“这是啥药啊,牛子?一股子怪味,”老傅头儿扒拉这植株地下零落的虫子尸体问:“效果还不赖,看着肉虫子好像是饿死的,身体都干瘪了。”

牛大力说:“这药里面有一种细菌,专门杀虫子的。”

老傅头儿不知所谓,说道:“现在啥都机械化了,连打药都用不着人啊,以后真没俺们啥事儿了。”

“没准儿,你看现在拔草不还得靠人吗?”

“那是这草太荒了,啥也没治了。”

杀虫的效果挺好,田树文喷到一少半,却抱怨了起来:“这活儿没法干了,地里都是草,连垄沟都看不到。”

李建设说:“那也得喷,要不这药钱白花了。”

牛大力询问的口气说:“咱们拔草的人还是太少了?”

李建设一头钻进汽车,说:“让他们抓紧拔,该训了训,别让人闲着。”

汽车开跑了,留下牛大力和田树文面面相觑,陈宝贵在三轮车上嬉皮笑脸地问:“两位领导,那这水还拉不拉啊?”

牛大力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说:“赶紧去吧,一会儿太阳好落山了。”

这遍药总算是勉强投完了,剩下一般草害泛滥成灾的地块拖拉机也无能为力,被杂草欺负的干干瘦瘦的红花植株哪里还有什么营养催肥贪婪的肉虫子呢。棉铃虫得到了控制,牛大力觉得这个病害来得蹊跷。碧山市一带没有种棉花的,怎么偏偏突然爆发了棉铃虫呢。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从种子的源头找原因。

吃过晚饭,牛大力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问李建设:“李总,这个棉铃虫来得奇怪,我觉得是种子带过来的。您看,回头要不要给任总打电话问问?”

李建设饭后那支烟正抽得自在,说:“任胖子那个老狐狸,他能说啥。虫子不是控制住了吗,那就得了。”

牛大力哦哦地答应着,心里的动脉和静脉血管好像打了无数解不开的结,他悄悄捂了鼻子跑到院子外面的大桥上透气。何勇带着坦克沿着河边散步,老张一个人站在大桥中间眺望着远处稍显浑浊的河面和傍晚浅绿色的天空下西山头顶那一团团火红火红的晚霞。牛大力走到老张身边,问:“张工,这是要变天儿了吧?晚霞不出门啊?”

老张直挺挺着胸膛像是在练习什么内家功夫,说:“可别下雨,这地还没量完呢。”

“还差多少啊?”

“二百来亩吧,都是山地,零零碎碎的,马总真是瞎了眼,连这些地也包。”

“量的面积和给咱们流转的数能对上吧?”

“结果还没出,不好说。山地虚报面积的多啦。”

“是吗?”

“不用量都知道。哎,牛儿啊,山上的油菜花可是得除草了啊!”

“嘿,红花地还锄不过来呢。”

“听说红花又闹虫子啦?”

“长棉铃虫了,控制住了。我觉得是种子的问题,领导也没心思过问。”

“不是咱的事儿咱不管啊!说多了得罪人。”

“我真觉得种子带虫卵了,可是咱们连个合同也没签,都不知道种子到底是谁的?”

“嘿嘿,别瞎操心了。”

小福跨着自行车停在牛大力他们身后说:“嘿,你们干啥呢?”

牛大力回头看见小福,问:“聊天啊,你干啥呢?”

“聊啥呢?”

“瞎聊。”

“瞎聊啥呢?”老张和牛大力哈哈地笑了,小福也苦哈哈地笑了。晚霞褪去了颜色,天空暗了下来,星星像小福的眼睛一样眨呀眨地眨个不停。牛大力和夏西匆匆通了个电话就回屋了,夏西说她最近有点小累想早点儿休息了,牛大力的坏心情似乎传染到了许多人。

第二天,果然变了天,先是小雨,接着又是中雨,午后雨停了,天还阴沉沉地不愿意放晴。地里的活儿都停了下来,老张看着几个工长和彭吉他们打牌,没事儿做的付飞飞和彭吉两人在牌桌上简直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数他俩声音最大,要么输得最多,要么赢得最大。牛大力第一回觉得城里人和乡下人竟然是如此这么没有隔阂,没有代沟。他每天到地里和工人们打着招呼,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可是总觉得公司的人和那些干零活儿的老乡们不在一个世界,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过滤着双方的敌意和不满。牛大力想,或许这是自己的错觉,牌桌上弥漫的烟气让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第二天,还是小雨连绵,接着第三天周五又下了半天。老张早早地请假回家去了,牛大力忍不住也请了假,要去市里找夏西。李建设说:“开车去吧。”牛大力说:“不用了李总,我明天做早班车回去,下午就能回来了。”

打牌累了的彭吉睡了一天,醒来就神气活现地喊:“李总?何总?走啊,出去打几圈?”牛大力以为他们还要打牌,结果几个人开了车拿着弹弓溜了,外面的小雨停了没一会儿又落了下来,几个人一寻思开车去县城找崔小龙喝起了酒。这一段时间,马云腾带着家人飞到马尔代夫旅游去了,胡丽丽、闫然一边忙着补助、一边催着贷款,所有人却都轻松了下来,好像是这场久违的雨水刷去了人间的奔波与疲惫。

与夏西的约会并没有啥好玩儿的去处,俩人在电影院看了电影,吃了顿午饭。午饭后,夏西说下午她想回趟老家,牛大力陪她到车站,憋着一脸通红的底气问:“要不带我一块儿回去吧?”

夏西说:“你是谁啊?”

牛大力木讷地说道:“我是、我是你男朋友啊。”

夏西呵呵地乐着说:“等你练足了胆儿,再带你回去吧。看把你吓得!”

牛大力长吁着气说:“好吧,那就等下回吧。”夏西说完再见撑着一把粉红色的小伞登上了回家的班车。班车走了,牛大力一脸懊恼地甩了一下拳头,心想买两盒营养品管啥用啊,真该坚持坚持跟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