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是作物生长的根基，也是各色害虫的温床。五月份，牛大力在防风地里发现白色的卷成球的蛴螬躲在枯萎的玉米茬子底下偷偷地啃噬防风的根，结果许多植株长得好好的突然就干枯掉了。他请教专家教授，许多人推荐他用毒饵诱杀。毒饵大多是高毒农药，牛大力和李建设没有采用，防风植株顽强地扛住了这波打击。七月份，他在桔梗干涸的土壤下，发现了细细的金针虫和丝状的根结线虫，这些虫子成天躲在土地不出来，被列入观察名单后它们反而潜伏了下去，不再犯案。小地老虎和它们不一样，今年或许是遇到了桔梗这样根茎叶都非常可口的作物，小地老虎们白天钻进阴暗潮湿的土壤里啃噬根茎，到了傍晚钻出土壤扭动着灰不拉几的身子爬到桔梗幼嫩的茎叶上吃个不停。
地上的虫洞越来越大，牛大力坐不住了，他打电话问商仁说：“商总，我们地里爆发小地老虎了，您给出个治疗方案吧？”
商仁客气地解释说：“我不在家啊。小地老虎啊，好治，打一遍药就能控制住。”
“那个，打什么效果好点儿啊？”
“小牛啊，你问问李总或者那个彭总，我那个药款啥时候结啊？做生意总是得一码归一码，老拖着也不是事儿啊？”商仁显然不想提供治疗用药方案。
牛大力反应迟钝，也不知趣打住，接上话茬就说：“行，那我给你问问。不过这个小地老虎的用药你看？”
“好说、好说。”商仁也不知道答应的是谁的问题，说完就挂了电话。牛大力如实地把电话的情况告诉了李建设，李建设说：“你怎么还和那个姓商的联系啊？”
牛大力委屈地说：“这不是情况紧急，就问了一下商总嘛。”
“甭问他，药也不用他的。我认识个朋友，你给他打电话吧。”
“嗯，李总。红花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没呢，打听这个干啥。赶紧联系买药去吧。”
牛大力不知道，红花压根就没有检测。马云腾连检测费用都懒得出，本来还想检测出来就找律师起诉商仁的，结果商仁底气十足，先把公司赖账不还的事儿给告到了法院，传票都寄到了市里的办公室。胡丽丽拿着传票给马云腾看，马云腾看了一眼说：“知道了。”
新联系的药商哥们儿兄弟般一顿恭维李建设，牛大力费了半天口舌才绕回正题：“小地老虎怎么治疗啊？”
对过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果断而坚决的声音：“用我们的绿叶牌高效氯氟氰菊酯啊！”
“啊？我没听清楚。”
“我给你发微信，你把需要打药的面积发过来。”
正事儿解决起来如此迅速，牛大力却含糊起来，不知道这位和商仁一样自信满满的药商该是怎样优秀的人才。李建设看了采购单，打电话给马云腾申请资金。马云腾说：“找彭吉。”
彭吉自从有了财权后，不怎么住在基地，开车来问过情况后，张嘴说道：“李总的朋友，那还有啥说得，先把药拿过来用吧。药款一半天就给他打过去。”
李建设没有表态，彭吉转而和何勇说：“勇哥，咱俩去一趟啊。”
何勇问：“就你小子能忽悠。人家赊不赊啊？”
“靠，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三寸不烂之舌。”
红山市有一条经营农药农资街道，许多商户纷纷在此落户，这些年受到电商和其它经营渠道迅速发展的冲击，一些药商的门前冷落了许多。商仁的药店也在这条街上，彭吉开车路过的时候还特意瞄了两眼，对何勇说：“瞅，那是大骗子商仁的店，就着小破店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何勇朝着路边看了一眼，门店前面整整洁洁的。
李建设朋友的店在街道的另一头，老板是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小小的门脸房经营了二十几年，显得杂乱而陈旧。彭吉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大展口才。老板自己到屋里搬了一箱子药放在玻璃柜台上，说：“咱们第一次合作，既然是老李的公司用，好说，这回的先欠着也行。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仅此一次，概不赊账。”
彭吉没想到这么顺利，夸赞道：“王老板是个爽快人，比那个什么商仁强多啦。我们李总这儿也是暂时紧张，过不了十天半月一准还上。”
老板鄙夷地说了句：“谁？就咱红山市这条街上，你随便打听打听，有谁比我干这行时间长的。”
药也拿了，货也赊了，何勇问道：“王老板，这个药怎么个用法啊，您给写一下呗，我们谁也不懂。”
老板坐在半旧的沙发上找出一沓信纸刷刷地写下几行字说：“用法用量和你们打电话那个小哥们儿说了，我再给你写个条子，照着打就行。”
“好嘞，谢您啦！以后咱们常合作！”急着走出这间拥挤的小店铺的彭吉说完感谢的话转身就往门口的车上走去。
何勇在后边搬着一箱子药说：“彭总儿，这箱子药不要啦？”
彭吉装着要回头搬的样子说：“呦，勇哥，来来来，我来搬。”说话的空当，何勇已经站在车门前说：“开门吧。”
农药到位后，牛大力立即安排田树文和陈宝贵喷洒农药。根据小地老虎昼伏夜出的特性，喷雾的时间安排在了清晨和下午到傍晚两个时间段。这次喷雾的效果非常好，嚣张的地老虎很快被杀死了，陈宝贵在三轮车边和牛大力说：“还是现代化好啊，药一喷，啥虫子也不顶。”
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彻底褪去，牛大力扒拉着桔梗秧子，湿漉漉的土壤上确实发现了不少小地老虎卷缩的尸体。牛大力自言自语道：“看来王老板的药，效果还是不错的。”
陈宝贵在一旁扯起了闲篇：“牛儿啊，你说咱这起早贪黑的，给点儿加班费不？”
蹲着查看杀虫效果的牛大力站起身甩了耍手上的泥土，把沾满露水的双手在发白的工作服上蹭了蹭对陈宝贵说：“啊？你给发啊？”
“说真的呢，最近有发工资的信儿了吗？”
“没有。”
苗田的桔梗也开始陆陆续续长出了花苞，清晨的阳光扫过床面上水灵灵的叶片，闪烁着每一个生命对于美好明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