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冰面在黎明前裂开蛛网状的细纹,云裳望着倒映在水面的天剑宗战旗,指尖抚过颈间即将褪色的契约印记。三百名弟子的剑芒在身后交织成网,为首的内门执事举着染血的玄冰令,上面用她的血写着“弑父叛宗,永堕幽冥”。
“我认下‘弑父’的罪名。”她忽然开口,声音盖过此起彼伏的剑鸣,“但玄冰宫的剑侍没有背叛,他们只是……”她望向远处雪地里瑟缩的小剑侍,林小婉的妹妹正抱着药篓发抖,“只是想在冰火夹缝里,守住最后一点剑心。”
萧墨寒的玄冥剑“当啷”落地。他望着她转身时衣摆扬起的弧度,后颈的魔纹正在随着契约印记的消退而变淡,像极了九幽冥火前,母亲消散时的灵根碎片。
“小裳,别做傻事!”他冲上前,却被天剑宗的灭魔阵弹开,“长老会要的不是罪名,是你的阴阳灵根!”他胸口的剑形伤疤突然亮起,神魔共生阵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你自毁印记,等于切断了我护着你灵根的最后屏障!”
云裳转身,眼中映着他撕裂的袖口——那里露出的,是十五年来为她承受鞭刑的旧疤。她忽然笑了,指尖在颈间划出弧线,契约印记化作千万冰蝶,每一只都带着她的灵血,飞向寒潭中倒映的星图:“萧墨寒,你以为我在背叛?”冰蝶在水面激起涟漪,“我在替你完成当年没说出口的誓言——‘护她灵根大成,哪怕与天下为敌’。”
剧痛从心口炸开。萧墨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剥离,冰蝶印记带着他的魔血,缠上了云裳即将坠落的剑穗。那是神魔共生阵的终极反噬,将他十五年的守护,化作了她剑穗上的最后一道光。
“看!她的灵根在流血!”有弟子惊呼。云裳的袖口渗出金蓝双色血液,在冰面上汇成阴阳鱼图案,每一滴血珠都冻结成红梅形状——那是天剑宗与玄冰宫的本源,正在她体内同归于尽。
“够了!”萧墨寒突然撕裂衣襟,露出心口与她对应的剑形胎记,“要定罪就连我一起!当年在九幽冥火前,是我亲手刺的剑,是我带着她的灵魄投奔玄冰宫,所有罪责——”他望向云裳逐渐苍白的脸,声音突然哽咽,“都该由我来扛。”
云裳摇头。她知道,萧墨寒的魔骨里藏着天剑宗的剑心,长老会若知晓,定会将他炼成第二个冰魔容器。而她的阴阳灵根,本就是解开所有封印的钥匙,与其被多方觊觎,不如化作寒潭里的一滴血,换他片刻安宁。
“墨寒,还记得七岁那年吗?”她忽然轻声说,“你抱着我在雪地里跑了三天三夜,后背的血把我的襁褓都染红了。”她指尖抚过他眉间的冰纹,那里此刻正渗出金血,“现在换我跑吧,跑到长老会找不到的地方,跑到九幽冥火的尽头。”
天空突然传来机关轰鸣。叶青羽驾驶着玄机阁的飞艇破云而出,船身刻满的离火阵纹,正与寒潭底的星图共振。他探出身子,疯狂地挥着染血的密报:“幽冥火阵开启了!图上标着于前辈的剑心位置,还有……”他望向云裳颈间的血痕,“还有初代魔后的灵柩坐标!”
云裳怔住。密报上的朱砂印记,正是父亲手札里的离火堂暗号。她忽然想起轮回镜中看到的场景,父亲的剑灵在火中说“去上古战场,那里藏着冰魔封印的最后一块拼图”。
“跟我走!”叶青羽抛出绳索,机关傀儡自动缠上云裳的腰,“萧墨寒的皇叔正在集结冰魔信徒,他们要趁你灵根虚弱时——”
“不!”萧墨寒突然出手,玄冥剑斩向飞艇的绳索,却在触碰到云裳的瞬间,被她体内暴走的灵根反噬。他踉跄着倒地,看见她眼中倒映的,是飞艇船首刻着的、与母亲灵柩相同的幽冥火纹。
“抱歉。”云裳的声音混着飞艇的轰鸣,“我必须去上古战场,不仅为了父亲的剑心,更为了——”她指向寒潭中渐渐凝聚的冰魔虚影,“为了让所有像林小婉那样的剑侍,不再需要用谎言和鲜血,才能握住自己的剑。”
绳索收紧的刹那,云裳突然解下腕间的离火印记,那是萧墨寒用魔血为她刻的平安符:“带着它,”她将平安符塞进他掌心,“这样,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能看见我的灵根,就像……”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就像我能看见你的伤疤。”
飞艇腾空的瞬间,寒潭之水轰然冻结。云裳从舷窗望下去,看见萧墨寒独自站在冰崖上,玄冥剑插在脚边,剑穗在风中摇曳,像在说再见。他的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的后背,是十五道新旧交叠的鞭痕——那是他为她承受的、玄冰宫的每一道刑责。
“别回头。”叶青羽突然按住她的肩,递来温热的玄机阁玉简,“萧墨寒启动了神魔共生阵的‘逆生’状态,现在你的灵根每流逝一分,他的魔骨就会多一道裂痕。”他指向玉简上的星图,“但上古战场的幽冥火阵,能同时修复你们的灵根与魔骨,只要——”
云裳握紧玉简,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剑侍叛宗之日,双剑合璧之时。”她忽然想起父亲绝笔中提到的“最后试炼”,原来所谓的被迫分离,竟是两派护宗大阵对他们的终极考验。
飞艇穿越层云时,云裳看见下方的天剑宗正在集结灭魔舰队,而玄冰宫的残部,正举着染血的剑穗,在萧墨寒身后结成最后的防线。她后颈的魔纹突然亮起,与他心口的剑印,隔着层层云海,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共鸣。
“叶青羽,”她忽然开口,指尖抚过飞艇舷窗上的红梅刻纹,“你说,当剑侍叛宗,剑鞘独守,双剑是否还能合璧?”
少年望着她眼中的星光,忽然笑了:“别忘了,剑穗虽被剪断,却早已缠进彼此的灵根。”他指向远处渐亮的天际,“等你在幽冥火阵找到初代剑心,等他在玄冰宫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双剑自会在雷劫中重逢——就像当年的宫主与魔后。”
云裳望向掌心的离火印记,那里还残留着萧墨寒的温度。她忽然明白,所谓的被迫分离,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双剑合璧前的最后一次淬炼。当剑侍叛宗的血染红寒潭,当剑鞘独守的疤刻入魔骨,他们终将在冰火尽头,用彼此的灵根与魔骨,重铸那道被谎言击碎的护宗大阵。
飞艇的轰鸣声渐远,寒潭恢复寂静。萧墨寒捡起地上的离火印记,发现平安符里还藏着片冰晶——那是云裳用最后一丝阴灵根凝结的、他们在玄冰宫的第一个雪夜。他忽然笑了,掌心的魔血与冰晶共鸣,在冰崖上刻出一行小字:“等你归来,共斩冰魔。”
风卷起他的长发,露出耳后新浮现的冰蝶印记——那是神魔共生阵在契约断裂后,为他们留下的最后联系。玄冥剑穗在风中摇曳,像在应和远处飞艇的汽笛,更像在诉说一个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誓言:无论多久,无论多远,剑鞘与剑穗,终将在剑光中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