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阶跪骨

玄冰宫门前的九百级寒阶在三月风雪中泛着幽蓝,云裳跪坐在最底层的冰棱上,膝头的旧伤刚结痂又被新冻的冰碴划破。她怀中抱着萧墨寒的玄冥剑,剑穗上的红绳早已褪色,却在每次冰棱刺入骨髓时,倔强地颤动两下——那是她与永寂冰牢里的他,唯一的灵根共鸣。

“第三十七日,冰棱入膝三寸。”她在识海默默计数,任由冰渣顺着小腿流进靴底。自九幽冥火阵归来,她故意褪去了所有灵力防护,让玄冰宫的“冰棱刺骨”刑具,一寸寸磨着自己的胫骨——唯有这样,才能通过神魔共生阵,将修复魔骨的灵力,顺着伤口注入萧墨寒的识海。

“贱蹄子还没死?”三长老的皮靴碾碎她脚边的冰棱,腰间玄冰令泛着冷光,“魔将都成了永寂冰牢的活死人,你还抱着破剑装忠贞?”他抬手,十二道冰棱同时亮起,“今日便打断你的剑骨,省得你碍着新魔将继位——”

“慢着!”叶青羽的机关傀儡突然从檐角跌落,木手中攥着染血的密信,“万药谷的‘血灵蝶’已破茧,蝶翼上的魔血纹路,与萧墨寒大人的……”

话未说完,傀儡便被三长老的冰棱击碎。云裳感觉有冰针入脑,却在密信碎落的瞬间,用神识抓住了“血灵蝶可追踪魔血”的残句。她忽然想起冰牢石壁上的初代魔后遗言,那些用灵血刻的“百年饮血续命”,此刻正与她每日滴落的心头血,在玄冥剑穗上形成微妙共振。

“新魔将?”她抬头,发现三长老袖口绣着的幽冥火纹,比往日亮了三分,“皇叔终于要从幕后走到台前了?”

“你该关心的是自己。”冰冷的声音从台阶顶端传来。玄冰宫皇叔负手而立,他胸前的玄冰令刻着全新的魔将纹章,却在边缘留着未磨去的天剑宗灭魔阵残痕,“明日随我去弑神剑台,”他抬手,空中浮现出染血的试炼玉简,“用你的阴阳灵根,为新魔将的登基大典,祭炼第一百具剑尸。”

云裳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弑神剑台,玄冰宫最阴毒的试炼,需用试炼者的灵根血,喂养被封在剑冢的凶剑。而玉简上的“第一百具剑尸”,正是萧墨寒曾用魔血温养过的、已故剑侍阿青的本命剑。

“我若拒绝呢?”她握紧玄冥剑,剑穗上的血珠恰好滴在剑鞘的红梅纹章,“永寂冰牢的锁魂阵,需要我的灵根才能维持。”

皇叔忽然冷笑,指尖划过玉简:“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每日跪在寒阶,是在用自己的骨血修复他的魔骨?”他指向她肩头尚未愈合的旧伤,“今日便让你看看,神魔共生阵的真正代价——”

冰棱突然从地底爆起,直接贯穿她的左肩。云裳闷哼一声,发现这次的冰棱竟带着万药谷的血蜈毒,正在顺着伤口侵蚀她的灵脉。更令她心惊的是,远处永寂冰牢的方向,传来了几乎察觉不到的、萧墨寒的魔骨碎裂声。

“皇叔勾结万药谷!”她咬牙催动阴灵根,却发现毒雾中混着玄冰宫的冰心诀,“你想同时毁掉我的灵根和他的魔骨,好让新魔将彻底掌控玄冰宫!”

“聪明。”皇叔抬手,十二道灭魔阵从天而降,“不过你还有机会。明日辰时,带着你的阴阳灵根去弑神剑台,若能炼出‘冰火双生剑尸’,老夫便允你继续留在冰牢外——”他忽然贴近,压低声音,“否则,永寂冰牢的锁魂阵,会连他的剑心一起碾碎。”

风雪在寒阶上呼啸。云裳看着皇叔离去的背影,发现他衣摆下露出的,竟是天剑宗执剑长老的暗纹——原来从始至终,玄冰宫的夺权,不过是天剑宗长老会阴谋的延续。

“离姐姐!”林小婉的妹妹小璃突然从侧殿跑出,怀中抱着的药箱散发着罕见的暖玉气息,“我偷了长老的‘融冰散’,能暂缓你的——”

“拿开。”云裳打断她,任由伤口的血滴在玄冥剑穗上,“记住,以后别再靠近寒阶。”她望向小璃颈间若隐若现的冰晶锁链,那是新魔将用来控制剑侍的禁术,“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早已疼得昏死过去。”

小璃含泪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掏出个刻着玄机阁星纹的木盒:“叶青羽公子让我转交,说里面是能联系萧墨寒大人的……”

“别说了。”云裳将木盒收入袖口,发现盒底刻着行小字:“血灵蝶的弱点在左翼,萧墨寒的魔血能引它们自毁。”她忽然明白,叶青羽冒险送来的,不仅是密信,更是让她在弑神剑台反制万药谷的关键。

夜幕降临,寒阶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云裳解开衣襟,露出肩头的伤——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与萧墨寒心口相同的剑形印记,正随着她的心跳,与永寂冰牢的方向,形成微弱的共振。

“墨寒,你感受到了吗?”她轻声呢喃,将玄冥剑穗按在伤口,“明日的弑神剑台,既是他们的陷阱,也是我们的机会。”她忽然想起冰牢石壁上的残句,“初代魔后说,魔骨需饮锁魂者心头血续命,或许,这就是我们打破共生阵枷锁的关键。”

永寂冰牢深处,萧墨寒的指尖突然微动。他的意识被困在冰火交融的识海,却能清晰感知到云裳的每一道伤口、每一次灵力运转。当她的血滴在剑穗的瞬间,他眉心的魔纹突然亮起,映出她跪坐在寒阶的模样——银发被风雪打湿,却仍倔强地抱着他的剑,像极了七岁那年,在雪地里等他捡回剑穗的小丫头。

“别硬撑……”他在识海无声地呼喊,却只能看着她的灵根力量,顺着共生阵涌入自己的魔骨。那些被魔尊侵蚀的裂痕,正在她的血与泪中,一点点愈合,而她的灵脉,却因过度使用阴阳灵根,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子夜时分,云裳忽然听见玄冥剑发出微弱的龙吟。她抬头,发现剑穗上的血珠,竟凝成了萧墨寒眉角的冰纹形状。更令她心惊的是,剑鞘上的红梅纹章,此刻正与她后颈的魔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锁魂阵图——那是初代魔后留给她的、最后一道护女阵法。

“原来,连剑穗都在护着我们。”她忽然笑了,任由冰棱再次刺入膝头,“明日的弑神剑台,我便用这锁魂阵,将他们的剑尸,炼就成守护他的刃。”

风雪更紧了。云裳望着玄冰宫顶端的幽冥火纹,想起第一卷在洗剑池看见的、萧墨寒后背的鞭痕。那些他为她承受了十五年的痛,此刻正化作她跪坐寒阶的勇气。她知道,所谓的主仆易位,从来不是屈服,而是用最卑微的姿态,为双剑合璧的那天,攒下最后一丝希望。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云裳站起身,玄冥剑穗上的血珠,恰好滴在寒阶的第一百级——那是萧墨寒成为魔将的天数。她望向永寂冰牢的方向,轻声说:“等我,萧哥哥。这次,换我为你劈开荆棘,就像你当年为我做的那样。”

弑神剑台的钟声在风雪中响起,云裳握紧玄冥剑,任由伤口的血染红剑穗。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仅是毒雾弥漫的剑冢,更是玄冰宫与天剑宗勾结的铁证。而她肩头的伤、膝头的疤,都将成为唤醒萧墨寒魔骨的钥匙,成为他们在权谋漩涡中,逆流而上的底气。

寒阶上的血迹,在晨光中凝成红梅形状。云裳踏血而行,剑穗上的红绳,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鲜艳——那是她与萧墨寒,用十五年的血泪,编织的、斩不断的羁绊。而弑神剑台的试炼,不过是这羁绊的又一次淬炼,让剑穗与剑鞘,在痛苦中,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