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之处的晨霜在剑穗风铃的碎响中融化，云裳凝视着掌心的因果剑穗，银线间凝结的记忆水珠，正倒映出十年前阿深踏入轮回道时的背影。她的鬓角已全白，发尾却泛着莲种火灵的微光，混沌灵根碎裂后，这截用指尖血养了十年的剑穗，成了她与外界灵脉相连的唯一纽带。
“道主，该换药了。”小璃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碗中是用三色稻穗熬的护心汤，“您的灵根碎晶，今天又少了三颗……”
云裳摇头，指尖划过剑穗上的第七百三十颗水珠——那是阿深转世后的第十个生辰。莲种在丹田处发出微弱的共鸣，不再是十年前的清越，而是带着某种濒临破碎的震颤，像极了她每次催动道主之眼，看见万药谷方向时，心口泛起的钝痛。
“小璃，去看看风铃。”她望向首座殿外的三千剑穗风铃，每一道银线上，都系着共生修士的灵根玉简，“今日的剑鸣，比往日多了三分戾氣。”
话未说完，莲种突然剧烈震动，云裳眼前闪过血红色的蝶影——千万只血灵蝶正从万药谷方向涌来，蝶翼上刻着的魔纹，分明是“取云裳火灵，祭魔尊重生”的古老咒文。她的指尖按在剑穗上，发现这些蝶群，竟在吞噬共生修士的灵根玉简，每吃掉一片，蝶翼就会多出一道与她鬓角相同的白发纹路。
“是血灵蝶母巢……”她的声音发颤，十年前被销毁的母巢，此刻竟在往生莲的滋养下重生，“他们用往生莲的花露，融合了魔尊残魂。”
叶青羽的机关鸟撞破殿顶时，罗盘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齿轮间卡着半片染血的玉简：“云裳姑娘！万药谷新圣女祭起了往生莲魔阵，目标是您体内的莲种火灵！”他的机关傀儡捧着修复的轮回罗盘，表面的神魔金纹路，正与云裳腕间的残破剑穗，产生着危险的共振，“更糟的是……阿深的凡人魂魄，开始消散了。”
云裳的指尖猛地扣入罗盘，镜中显形出云深镇的糖葫芦摊。阿深正盯着竹签上的三色山楂发呆，掌心无意识地划出剑穗的螺旋纹，而摊位角落，半块刻着“墨”字的玉佩，正在被血灵蝶的阴影笼罩——那是十年前她悄悄塞进他行囊的、用魔后护心鳞碎片打磨的平安符。
“他的魂魄，在抗拒凡人躯壳。”叶青羽的声音带着哭腔，“轮回罗盘的碎片显示，只有让他触碰玄冥剑，才能唤醒魔骨残片，否则……”
云裳望向首座殿中央的玄冥剑，剑鞘上的魔纹，此刻正与阿深腕间的剑穗，隔着十里青山，发出濒死的哀鸣。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转世神殿，他说的那句“这次，换我带着新的剑穗，来系你的道心”，而现在，那柄新铸的玄冥剑，正躺在祭台上，等着它的主人。
“备传送阵。”她扯下鬓角的白发，系在因果剑穗上，“我去云深镇。”
“道主！”小璃突然跪下，“您的灵根碎晶只剩七颗，强行传送，会加速莲种枯萎！”
云裳摇头，指尖抚过腹部的莲种印记，那里，他们的孩子已沉睡十年，眉心的冰蝶印记，此刻正随着血灵蝶的靠近，显形出裂痕：“你看，莲种在替我痛。”她望向风铃，“三千共生修士的剑心，正在被母巢吞噬，而阿深……”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剑穗断裂的脆响。云裳看见，首座殿的护心镜上，三道血灵蝶正撞向阿深的糖葫芦摊，蝶翼的魔纹，即将触及那块刻着“墨”字的玉佩。
“惊鸿剑穗・燃灵！”
她强行催动莲种火灵，残破的剑穗在掌心显形出凤凰虚影，带着七颗灵根碎晶的光芒，撕开传送阵。剧痛袭来时，她仿佛看见千年前的神魔战场，魔将为她挡住天罚的场景，而现在，她要为他，挡住这十年后的、最后的魔劫。
云深镇的糖葫芦摊前，阿深正伸手去捡被风吹落的玉佩，血灵蝶的魔纹已近在咫尺。云裳的身影突然从传送阵中跌出，因果剑穗在落地瞬间，扫灭三只血灵蝶，却也让她咳出一口金血，染在阿深的衣襟上。
“姑娘！”阿深本能地扶住她，腕间的剑穗，此刻正与她的残破剑穗，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你……你的头发，像极了我梦里的雪。”
云裳抬头，看见他眼中的迷茫与熟悉的金蓝微光，就像看见十年前那个在寒潭边醒来的少年。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剑穗纹路，那里，“墨寒”二字的灵血刻痕，正在血灵蝶的魔息中，渐渐显形。
“阿深，”她轻声说，将玄冥剑的剑穗，塞进他掌心，“还记得你说过的吗？系剑穗时，要绕三圈，这样，就不会被风吹乱。”
阿深怔住，掌心的剑穗突然发出强光，他的识海闪过零碎画面：雪夜剑冢外的等待，焚心渊中的业火，还有转世神殿里，她为他系剑穗的温度。而在这些画面深处，有个声音在说：“墨寒，你的魔骨，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剑鞘。”
“我……”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她鬓角的白发，“我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血灵蝶的振翅声从天际传来，万药谷的蜈纹幡，此刻已笼罩云深镇的上空。云裳站起身，将残破剑穗与玄冥剑穗，系成一个永不松开的死结，莲种的火灵，此刻正通过剑穗，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灵脉。
“阿深，”她望向漫天血蝶，“握住玄冥剑，像千年前那样，像十年前那样，像每一世轮回那样——”
“像每一世轮回那样，做你的剑鞘。”阿深突然开口，魔瞳中的金蓝微光，此刻已完全盖过凡人的迷茫，“阿裳，我想起来了。”
玄冥剑在他掌心显形，剑穗末端的糖葫芦红穗，此刻与三色流光交相辉映。云裳看见，他的魔骨鳞片，正从凡人肌肤下生长出来，显形出千年前魔将的羽翼，却又带着现世的、属于阿深的、系糖葫芦时的温柔。
“惊鸿玄冥・十年归鞘！”
两道剑光同时出鞘，剑穗在空中交缠成“∞”符号，正是第一卷楔子中“剑斩九重天”异象的最终闭环。血灵蝶群在剑光中崩解，而在万药谷方向，往生莲的魔阵，正因为这道剑光，显形出最后的阵眼——那是用苏若雪残魂与林小婉剑穗，炼成的、专门吞噬共生灵根的“灭穗之心”。
“阿深，”云裳望着他重新亮起的双色魔瞳，“我们的十年，该结束了。”
阿深点头，剑穗轻轻扫过她腕间的残破银线：“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直到莲种花开，天道归一——”
“我们的剑穗，永远系在一起。”云裳接过话头，莲种的火灵，此刻已与他的魔核，形成完美的共振，“去取灭穗之心，让万药谷看看，共生道的十年守望，不是等待，而是——”
“而是，”阿深的羽翼扫过糖葫芦摊，将三色稻穗，染成能净化魔纹的流光，“用每一日的系穗，每一年的守望，让共生的信念，在霜雪中，永远燃烧。”
剑光闪过，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血灵蝶的残影中。而在糖葫芦摊前，那半块刻着“墨”字的玉佩，此刻正与玄冥剑穗，发出清越的剑鸣，像在诉说，这十年的霜雪，终将化作，共生道最坚实的、迎接黎明的，剑穗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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