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矿井日记(三)

  • 情痴
  • 天上口
  • 10746字
  • 2025-02-25 09:49:46

昨天,丘儿子上井架眼往四处瞅,两腿打颤颤。丘老板舐犊情深说:“小马,这孩子上高不行,换你吧,身手恁利索,毕竟年轻啊!”得到了丘老板廉价的夸奖或吹捧,干到那时候才回来。温妈妈做了顿豫南风味芝麻叶捞面条,马成功吃了两大碗。自己家乡酸浆糊糊不值得一提了。酸浆糊糊是旧社会流传下来的,乡亲不舍得有些“营养”的酸浆水浪费掉,掺一些棒子面馇成糊糊喝,像黄鼠狼子吃不饱鸡毛衬肚子。时不时打发那些要饭的、过路的、劁猪删狗的还可以,说书唱戏的偶尔给人家端一碗。人家就会夸:“这酸浆糊糊真好喝啊。”不知道真夸或假夸;可有一阵子不喝还挺想。在郑州、濮阳或邯郸,有人用酸浆做成酸浆面条卖,放一羹勺黃豆麻油芹菜丁,人们饿不饿就会买一碗,算得上美味了;这两碗芝麻叶面条马成功享受到上等待遇了,完全超出了二次高考娘做的辣面味道了,有生以来最美最惬意的饭食了;看出来主人家最看得起的人才可能芝麻叶面条端上来。可辜负这家人希望了,自己有曾姗姗,不可能两碗芝麻叶面条出卖良心给人家当女婿。

据说,南阳有家“五彩芝麻叶面馆”,有小麦、绿豆、高梁、红薯、荞麦面条各一绺,异彩纷呈;可万变不离其宗,自然有高汤芝麻叶。有人说:“来趟南阳不逛一下武侯祠、不看一下出师表、不买一块南阳玉、不吃一碗老李家五彩芝麻叶面条,算白玩没有来南阳。”

两天时间里,那小屁孩没有露露面儿,或者电话打过来,或者根本没那个小屁孩儿。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3点钟以后了,骑摩托车与其姑侄去往鸡爪子山镇派出所,探望温珂儿哥或爸。警察不耐烦,说句:“去去去,急什么急,一天也不到,该回就回了,该放就放了……”温小宾说:“老警,我当局长了,把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人关所里,没一点儿人情味儿,看看爷爷都不让,看看爸爸都不让……”

警察说:“小毛孩儿,也许你一辈子当不成局长了。”

温珂儿禁止侄儿与警察缠什么理。觉得马成功衣裳弄脏了,不像个样子了,立意给马成功买衣裳。马成功说:“将就穿。这衣裳不能算脏吧,回校洗……”

温珂儿说:“男子大汉的,就知道将就么?文章那么将就么?词句用瞎了呢?标点符号用错了呢?读者咋读呢?”

马成功不信这理由。

温珂儿泪在眼窝里转。

马成功说:“怕我心里承受不住啊!”

温珂儿说:“不知道我是啥心态,可能像你那位康淼淼。”

马成功说:“我最大承诺下辈子。”

温珂儿说:“下辈子就下辈子,我有等头了,我有盼头了……”

马成功想一下说:“温珂儿,我小木匠一个,不值得你这样子。别的不说,掏心窝子说,为你像我以前的恋人康淼淼说,那种矿井敢下不敢下?”

温珂儿说:“功哥,只要你敢我就敢。没有见爸爸、哥哥的面,我倒想看看丘老板结岀个啥果子、闹什么‘咕咕喵儿’所以然。”并且半真半假地说:“现在人都在讲利润,买衣裳算陪我来的利润吧,上井架的报酬吧。”

其实,马成功惦念曾姗姗,并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懒着不想起。当温小宾用耳勺悄悄投他耳孔时,早上8点钟以后了。打开手机,丘老板的短信息陆续出现了:“小马,争分夺秒啊,水已经抽干了,与老警们抢时间、抓紧捞石头啊!”马成功联想太上老君复炼的石头了,孙悟空垫脚下的派头了,隐约看得见的太公庙,山上槊起来的冰柱子,闹出篇像样的文章来……饭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骑摩托车同温珂儿姑侄费一个多小时路程至矿井,见水袋子一鼓一瘪的,仍井里抽着一股一股的水,像将死的人喘着气。井架上拴只牛犊子般大狼狗,眼里冒凶光,见来人瓮声瓮气狂吠着,似乎挣断的感觉了。马成功问:“丘老板,牵这狼狗弄啥呢?”丘老板说:“小马,这你就不懂了,这矿井几年间不下了,有把握才好,先送下去蹚蹚路,缺氧不缺氧……”

来时,温妈妈说小宾:“你妈妈下了班,派出所看你爷爷、爸爸去,顺便捎些更换的衣服去。埋怨说:“光秃秃的山咋会失火呢?派出所不讲理,指望拘留人过日子;想罚钱就说话,倒不如罚些钱别价拘留人。回来了不定瘦成啥样子。”嘱咐说:“珂儿,安全第一,不犯法第一,到那儿看看,能下就下不能下就别下,不能买就不买。为块烂石头别价出啥事儿啊!万不可叫老丘骗了啊!”温珂儿说:“妈,我知道怎么办。”温小宾玩心大,在家没兴趣,随姑姑、或未来的姑夫来至矿井了。

马成功矿长般检察发电机,送风井,巨大的电风扇,把块阻挡进风的石块挪开了,些许枯草薅掉了,听得见丘老板给发广告的客商们陆陆续续打电话:“老邝啊,你发财的机会来到了,看你们慧眼识宝了,矿井里价钱定下来,买下来,切割弄上去……”丘老板打一通电话后,仍然埋怨说:“看,水已经抽干了,来得这么迟!”

马成功说:“丘老板,你不是等那些经销商么?”

丘老板拉闸停了抽水的电,往侧旁挪了挪抽水袋子,喊起来帐蓬睡觉的儿子,拉狼狗进罐笼。牛犊子般狼狗狂吠不肯挪半步,丘老板其屁股上踹几脚,扔那么块骨头关好罐笼门。丘儿子按警铃,揉眼开动卷扬机,罐笼至井底20分钟后,升上来,矿井里有水没有抽干净,狼狗差点儿被淹死。丘老板把死猪般的狼狗拖出来,拴井架上。仍惧怕井里会缺氧。下面穿胶靴,头戴矿灯安全帽,照明电缆续井里,亲自下。嘱咐说:“小心啊,听警铃,一有不测就升井啊。”丘儿子按警铃,开动卷扬机,小心翼翼把老爸送井下。此刻,钢柱子上狼狗苏醒了,眼里充血丝,一窜老高更狂吠。温珂儿不让马成功、侄儿往前靠,生怕咬住他们俩。

垂直井道是黑暗的。丘老板井底按警铃,耸耸鼻子有好久不通空气的怪气味,感觉不出来缺什么氧。高腰胶靴淹半截,蹚着深深浅浅的水,把斜着的水泵旋转一下拖进了积水坑,照明电缆挂原有的一颗钢钉上。走几步,满眼泛绿光,流泪了,就哭了,见到了将近2000个日日夜夜久违的那石头,趴下来身子脸蛋子亲了亲、吻了吻、耳朵听了听,喃喃地说:“女娲娘娘炼就的彩云石头啊,太上老君那儿仍是不保险,睡这儿上千年上万年上亿年,几经周折啊,几经磨难啊!我丘根怀终究使你重见天日了!尘世上风光了!”用脚下的残水泼了泼,淤渍不少石头灰样的泥渍洗了洗,指甲盖抠了抠,显现出女娲娘娘圣手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煅炼的花纹了;中间部分有些窄,显然孙悟空弄回来的路上胳膊窝夹扁了。喃喃地说:“小看所长了,警察了,我丘根怀钻了个大空子,派出所来之前把你弄出去,我丘根怀发大财,谁发财毕竟是天意啊!”晃一下脑袋,浏览一下周围,运筹一下思维,感叹一下石头,踏着残水来回兜一圈踅一阵。进罐笼,又回头看了看那石头,按警铃升矿井,推上闸刀抽井下残余的水。晃那么个脑袋给马、温炫耀说:“学子啊,那彩云石快见天日了,井下呆得太久了,尘世上风光了!年轻人,很安全,极安全,出事了那还得了啊!谁敢开这种矿井啊,像个大温室,比井上暖和好多呢。老天爷成全咱,当然成全你们老温家,该谁发财毕竟是天意啊!”又说:“我才开价1000万,雕琢后能卖上万万,几个亿,啥本啥利啊!好手艺价值连城啊!”

一种怪道理,一种谬说法,如果一直说一直讲,真有人相信了,假的也成真的了,赖的也成好的了。丘老板赶下去狼狗闯一遭,身先士卒下一趟,来此3天了,从丘老板脸上看不出分文虚假来。如同同学说的话:“南阳人杰地灵,来个人就是才,挖一锨就是宝。”马、温真有些相信了,此地方大荒山青梗峰,“天上方7日,尘世几百年。”曹雪芹塑写贾宝玉脖子上的玉坠儿回到这儿了。

马、温处被骗或演绎神话故事的两难间。一种怪想法,如果真是女娲娘娘炼就的彩云石,会不会震惊全国呢?爆炸性新闻呢?温爸爸弄走奇石头不一定,丘老板能不能得钱不一定;我马成功无独有偶,首先见到了奇石头,搞出篇像样的文章来,校刊上发表去,比《女队长》《打工逸事》更出名……

丘老板时而打电话时而望望天,中午时分约来了几位极不情愿的玉石行家购买商,每人一部车,有位开着x600颠簸着过来了,像迎亲娶嫁的小车队。丘老板觉得前进一步了,石头变成金钱了,贷的钱还上了,家里房子全拆了,盖得更加宏伟了。觉得温老板很矮小,极穷酸,不起眼的辗玉人,有小小的玉厂或作坊,只是靠刀子手艺下功夫,加工些成品赚些钱,不值得一提了。这些人靠眼力、靠能耐、靠倒腾奇石美玉赚大钱。手指上戴大大的金箍子,牙上镶闪闪的金套子,穿戴同样大大不同了。寒暄几句话,匆忙递上烟。购买商把更好的烟递给丘老板。高兴得丘老板眼细瞇成一条线,黑里带青的脸上欣欣向荣透着光。行家及购买商至深不可测的矿井看,倒抽一口冷气了。心想说:“这么简陋的矿井,怎么敢下啊!弄不巧,弄不巧小命丢里了……”说:“老丘!万山丛中一点红。挺佩服你的,倒有个折腾劲儿!矿井咋弄糟成这样子呢?还是弄上来好鉴定,井里难说看清楚,难说定性啥东西……”接下来埋怨说:“老丘啊,那时候为什么不弄上来呢?弄上来你已经富罢了,到不了现在穷折腾……”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知道哪年欠收或许不种地……”丘老板半开玩笑地说,“我下过一遭了,你们究竟怕啥呢?我陪你们一块儿下,开矿时工人天天下,一天几遭下,没有星点儿危险感;因为你们经营搞管理,不知道采矿的艰难性,没有见过这阵势,所以不敢下。起码我做到万无一失吧,保证安全吧,出了事那还得了啊!这懂行的小马也要下,他就是大名鼎鼎玉石行家温老板未来的闺女女婿。这美女就是他闺女。郑州某大学高才生,对这么块石头感兴趣,对远古神话有研究……”

“南阳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发现块奇石头不稀罕……”几位经销商非常老狐狸。忙与马成功握了手,恭敬说些夸赞的话。并且问:“温老板忙什么?为什么没来呢?”述说温老板南阳玉石阶层声誉与美德,对温老板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了。接下来说:“我们比温老板差远了,小巫见大巫也不是,很小的晚辈了;当初自己的父辈与温老板打交道,温老板活路算得上炉火纯青了,南阳玉石行厂屈指可数的好质量。就代表我们下去看一看,到底是块啥成色,我们与你岳父谁买下来无所谓,不分彼此了……”

温珂儿被夸得满脸荣光了。马成功极反感这些恭维话,明明自己不懂石不懂玉,只能分辨一般玉与石头大致不一样,更不懂奇石美玉什么的,买与不买是温爸爸与这些老板的事儿,顶多提供些粗浅建议或参考。温爸爸与老板不可能不见东西傻乎乎掏什么1000万,还得弄上来定盘子,我们下井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马成功极一种浪漫狂想曲,如果说自己是专家,现在不是将来肯定是。来鸡爪子山三天了,别人不敢下,自己必须下,这就是温珂儿约自己的必然“使命”了;况且狼狗、丘老板各下一遭了,咋断定我们死了呢?看来人生为“理”字为“情”字,先烈们为革命手拿爆破筒,头顶炸药包,为真理为共产主义而奋斗;自己与温珂儿是朋情是友情?往深里说像以前的恋人康淼淼,温珂儿自己身边硬凑的。小屁孩儿“潜藏”那么深,几天不照面儿,有没有此人不一定,是不是老狐狸不一定。怕出事儿不敢下,那两碗芝麻叶面条也对不起,更别说温珂儿替自己买衣裳安排侄儿陪自己洗澡了,专程郑州赶来了。

马成功接过来丘老板递过来的矿灯安全帽与胶靴,一种给二黄瓜康守江拉土修猪圈的感觉了,与康淼淼胶着的爱情了。温珂儿满身“武装”也要下。马成功说:“我全权代表了,你就别下了,说不定出啥事儿。”温珂儿没有害怕感,只有新奇感。说:“折腾几天了,我不下哪能行?别说很安全,就算赴汤蹈火也要随你一块儿下,有他丘老板在,咋断定我们死了呢?说实话马成功,也许真是块好东西、奇石头,或者那么块大翡翠!”马成功说:“英雄所见略同。也觉得女娲娘娘炼就的石头就此一块了。太上老君八卦炉里锻造过;孙悟空裹云携雾弄来过;贾宝玉脖子上戴着过,这儿就是大荒山青埂峰,那奇石头贾宝玉戴一阵子回到这儿了……”就把几位老板说笑逗乐了。丘老板眼睛里冒欲火,欣赏温珂儿的勇敢与漂亮,蔑视一身周正的老板们。心里骂:“这些只敲梆子不卖油的家伙们;只想赚钱不想贡献的奸商们!”

温小宾说什么不同意,反对姑姑、未来的姑夫下。说:“姑姑啊,要他们下,那些老板们下……”并且流出了眼泪说:“姑姑啊,难道忘了我做的梦?冒出来的水,山上的冰柱子……”马、温不经意。淡淡笑笑说:“小宾,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丘老板问温小宾:“你做的什么梦?小孩子家做的什么梦?”

温小宾不说话。像丘老板看不起几位玉石家购买商一样看不起丘根怀:那罗圈腿,那假皮鞋,那虚胖黑青的脸。那耳下的小肉坠儿。众老板劝温小宾说:“我们很快下去的,不下咋定性价位呢?如果可以首先紧着你爷爷买,对我们来说无所谓……”

至此,发电机响动着,卷扬机响动着,远处风机斜井里呼呼送着风,井架上的旗子飘动着,矿井架子上狼狗狂吠着,像一场杂乱的交响曲。丘儿子按警铃,开动卷扬机,温、马照样穿胶靴戴矿灯安全帽,与丘老板一样着装进罐笼。进罐笼前,丘老板再次给儿子交代说:“仔细听警铃。小心啊,可不敢大意啊,人命关天啊!”仰看或低看天地轮,听响动的发电机组,看油箱里有油没有油,发电机输出的线路好不好,听远处的风机转不转,声音正常不正常,一切具备了,奇石头很快捞至井上了,钻没有被老警拘走的空子了……

丘儿子按警铃,开动卷扬机。送老爸、马、温至井底,拉闸停了卷扬机的电。诸位老板围至井口往下看。温小宾含泪井沿上往下瞅,喊“姑姑”。没有回音,继续喊,仍然没有回音。此时,丘儿子电话打进来,接通说:“孬熊七哥往哪儿发财了?好想你七哥啊!以为你地球上蒸发了,确实抽不出空子来,凑时间肯定找你去,弄瓶老赊店(酒)青花瓷,好好乐一乐聊一阵;说来真有事儿给七哥叙叙呢。啥?不行不行,真不行啊。老爹盯得紧,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矿井里急等着捞石头……”手机挎腰上,扣上扣,站至井沿往下瞅瞅说:“开矿时,上边喊下边也是听不见,棚音的缘故了,太深的缘故了。”

此时,发电机组拖拉机飞车般“突突突”爆响几下,卡壳熄火了,有黄白烟冒出来,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冒出来……经销商、温小宾、丘儿子脸一下子吓得蜡渣黄……

“你球孩子咋回事儿呢?解它干啥呢?”众老板指责丘儿子。原来,那狼狗矿井里死一遭,苏醒过来一蹦老高身上蹿,身上扑、丘儿子骂几句狗屁股上踹几脚,仍没有停息下的意思。左右瞅了瞅,低斜的树茬口没法子拴,解狗链子拴汽车保险杠上去,刚解开一步没有拽住,狼狗一下子挣跑了,狗链子连锁拖挂住地上的电缆线,线路机组上脫落下来,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个人惊呆了。

那狗链子有五尺三四寸长短,终端一尺多长铁橛子,在家时插地上,至矿井绑矿井柱子上。是铁橛子挂落了电缆线,停止了输电霎时间斜井上风机不转了,可想而知井下照明也停了。很突然,仅仅几秒钟,甚至几秒钟的功夫也没有。或者该出事儿,一种偶然或狼狗差点被老丘淹死的仇,故意挂落了输电线路,逃跑不回丘家了。

任何事情有利必有弊。比如化肥农药,可使农作物增产,致使大田里益虫减少,不少人缺少昆虫抗病基因化肥农药残留性疾病。今天丘老板牵狼狗的本意试试井里缺氧不缺氧,算是利;最大弊病狗链子挂落了电缆线,牵狼狗得不偿失了。老板直埋怨丘儿子,大声喝斥说:“你,你!干什么球孩子!解它干啥呢?咋给它跑了呢?”丘儿子说:“我,我想挪个地方拴,一步没拽住,一步没拽住……”出现了这局面。丘儿子、几位老板慌了神儿,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爬上去机组电缆接头下意识机组上比划着,是否有接上去的可能性;望着冒黄白烟的发电机组,认为出大麻烦了,侥幸没有下井。埋怨说:“这电线路,应该杆子架起来,不应该这样拖拉着,你爸开矿时这样迁就么?这样对搭么?老丘也真是,矿井弄糟成这样子。现在说啥也瞎了,说什么都晚了,想不到出现这种事儿,你,你,能够修好么?”丘儿子会开卷扬机,电上出故障并不懂,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拾掇着,下机组,蹲下抱头想要哭。温小宾十二三岁的毛孩子,疯了似地指责丘儿子说:“你爸爸快死了,你爸爸快死了!你把我姑姑姑夫弄上来!你这个大傻种,一点儿不精透……”连踢丘儿子。丘儿子望一眼温小宾,任他踢。

远山如黛,井架上旗子一条一条飘动着。

“孩子,不要胡乱来……”有位年龄大的老板拉开温小宾。说丘儿子:“丘家营有懂行的电工吗?”

丘儿子抬头望望老板说:“有是有,那娃儿与我爸爸关系不太好,不知道愿来不愿来。”

“不好咋能见死不救呢?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呢?”

丘儿子摇揺头。

“快!找电工……”老板开自己的车,拉丘儿子去了。温小宾依然井里“姑姑、姑姑”喊。至此,仨老板顾不得制止温小宾了,兜圈子,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有人说,时间就是金钱,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几位老板闹不懂想不通,或回忆,像是提前安排的,仨人一下井,丘儿子接电话,之后解狗链子,狼狗逃走拖挂电缆线,渐渐理出头绪来,一下子成了智囊团。简略商量一阵说:“看来,机组出大麻烦了,电工不知道能来不能来,能来不知道何时来,能来不知道会修不会修,这种因素都会有,应该统筹考虑到;小心一些好,两手准备好,不如,不如我们报警吧,只有老警搭把手,最佳方案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某老板担心问:“老丘恐怕老警知道了,这一弄我们不把他卖了么?老丘出来会不会骂人呢?不愿意呢?”老板说:“他再骂人,骂祖坟旮旯儿去,万一出了大事呢?谁敢负这责啊?是你敢是我敢?卖了顶多所里蹲几天,生存质量差了些,确是受教育,确是能活着,事已经至此顾不得许多了。丘根怀尚可,这孩子的姑姑姑夫太年轻;险了啊,任何人都不敢出事啊,出事我们也逃不出责任啊!”诸位老板全点头,认为说的对,打“110”,报了警。

其实,接电话的是鸡爪子山镇派出所。警察刚吃过午饭正休息,某警察问,啥地方啊?出什么事儿呢?老板如实说了:“鸡爪子山南坡老丘开的一家小矿井。遗憾,电上出些故障了,有人困在井里了,最好派位懂行的电工来,只好求助你们了……”

值班民警弄懂后惋惜说:“啧啧,又是那丘根怀啊!天道阴晴圆缺,这老丘该出事真没治。我们侥幸他投案呢,竟然困井里了,他老婆扎幌子说老丘出外了,上什么沈阳了;全国人民像他这样子,警力还得成倍增啊!”又说:“啧啧,真把丘根怀低估了,这人恋财心忒重了……”另位民警说:“你真会开玩笑,全国人民不可能都像他那样的人,那还得了啊!”给谷所长汇报了,阳历年3天假,警员全在岗,越是过节越要提高警惕性,保一方安全祥和的阳历年。谷所长顾不得休息了说:“带懂电的小赵去,先看看,需要人手再安排。”于是,带了小赵及两位民警,开警车鸣警笛,鸡爪子山矿井上赶。

丘儿子丘家营没有找到那电工。又找了位电工不敢说出了什么事儿,那电工很安然,香烟叼嘴上,随车来矿井,慢腾腾拿出工具来,审视下周围,瞅一下井架子,发生了这种事儿。查一阵发电机组,与到来的警察小赵共同认为:有焦煳气味。狗链子致使发电机母线短路脱落,电量输送不出,柴油机加大负菏导致线圈发煳憋损,线包已经烧毀,再没有可修价值,如此大的600KW发电机组线圈,全NY市难找到备用线圈。仍在那儿焦急地拾掇着。那线路接好了,柴油机启动,机组“突突”几声熄火了。

谷所长很焦急,再次对井上的景况看一遍,只有给局领导汇报了,决定放出来温爸爸、温爱宾,手机还给他们俩。说温爸爸:“你未来的女婿与闺女可能在井下了……”

半个小时后,局长带两部警车两部消防车两部救护车及一位懂发电机的高级电工赶到了,几位老板窘迫,把情况重新说一遍。高级电工认为,所里小赵与村电工分析正确,线包已经烧毀,没有可修价值。局长谷所长推断出:“入井时肯定不缺氧,中止送风氧气随着井筒往上升,一旦缺氧肯定会出事,怕井里已经十分缺氧了!”赶时间就是救生命,拿出4套方案来:

1.继续维修发电机组;

2.丘家营至矿井3里路,拉一道临时电缆来;

3.重新买一部发电机组;

4.最坏的办法消防员自带氧气袋通过钢丝绳下井救人去……

各方案有队长或组长专职负责。同时引来了丘家营看热闹的村民们,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几位老板嘟哝几句说:“蹊跷,怪哉,丘儿子,咋解那狗链子啊,怎么会挂住电缆线呢?烧毁线包了呢?这个老丘啊,这么一摊子事儿,多亏没有下井,要么也困井里了。”给警察交接了,帮不上忙,牵扯上自己说不清,所里蹲几天得不偿失,开车走掉了。

各方面有条不紊进行着。温小宾带哭腔时而井里喊“姑姑”,被警察制止了。市里联系发电机线包的民警回电话说:“全市弄不到600KW发电机组线包,有台现货400KW发电机组行不行?行,让他们送过去。”三位电工与局长谷所长认为,不动用大型机械,仅仅升罐笼送送风,400KW发电功率足够用,或者200KW功率发电机也够用,同意拉过来。此时,温爸爸与儿子搭出租赶来了,温小宾看见爷爷与爸爸一下子哭开了,说:“我不同意姑姑、妋夫下,偏要下,硬要下。”此时,越积人越多,人山人海了。警察划出来条警戒线,不得闲散人员往里闯,警察拿充电高音喇叭筒维持着秩序。

就有辆出租车颠簸着赶来了,下车人会使读者吃一惊,郑州赶来的曾姗姗!其实曾姗姗第二天应该赶过来,踌躇一晚上咋也睡不好觉,3号赶来了。

真发生了这回事儿,“天上口”才叙述这回事儿。大千世界是相当精彩的,险象环生的,突发事件是未雨绸缪逐渐形成的。

曾姗姗南阳汽车站下汽车,本意押回去马成功,节后不耽误上课。电话打不通,给温珂儿打电话同样打不通,断定逛名胜古迹了,不免醋醋的。一种丰富的联想在鬼混!马成功全瞎话,全谎言;温珂儿的玉坠儿是圈套……

马成功电话里说,鸡爪子山南麓漫坡上,搭出租车颠簸着赶来了。曾姗姗哪里知道俩人已经至井下了,矿井里不是讯号弱,根本没有讯号。

衔山的夕阳照嘈杂的矿井上,时间一点一滴流失了,西面先是一片烧得通红通红的云,很快薄暮一片了。

曾姗姗找不到马、温在哪儿。见电视台记者在摄像,打电话依然接不通,不知道矿井发生了什么事儿;问围观的群众笑着摇头都不说,从村民小声嘀咕听出些头绪来。曾姗姗说不出来幸灾乐祸或害怕。此时,运来的400kw发电机组“突突”响动了,发出电来了,300米开外的风机再次转起来,送起了风,围观群众鼓起了掌。丘儿子与几位电工接通新发电机组抹一把汗,丘儿子按警铃,将要开动卷扬机。谷所长示意他站起来,亲自开,按了次警铃通知井下提升罐笼了。井下没有反馈的警铃声。局长示意罐笼升上来,缺氧昏死的人可能在罐笼里。谷所长再次按警铃,开动卷扬机,钢丝绳缓缓往上移动着,通过天轮滑下去,缠卷扬机卷筒上,卷筒上钢丝绳逐渐多起来。心提到嗓门上,注视上升下降的钢丝绳,当罐笼升到井面上,开罐笼门,罐笼里没有人……局长、谷所交换下眼色,断定昏死的人在井底或者行道里!

要号啕大哭的温小宾,被眼里噙泪的爸爸与爷爷制止了。

两位消防员或武警乘罐笼下矿井,头戴矿灯安全帽,自备氧气袋,下边高腰皮胶靴。局长示意谷所长按警铃,罐笼的钢丝绳缓缓往下移动着,把两位消防员或武警送下了井。

十几分钟后,警铃响,局长示意升罐笼。人群期待的目光下,罐笼升至井口上,消防队员把满身泥水的一对青年男女罐笼里拖岀来,消防队员或武警战士不认识什么马成功或者温珂儿,绘神绘色地说:“这俩人可能缺氧了,没啥知觉了,撕也撕不动,拽也拽不开,女的抱男的那么紧,一捆儿拖进罐笼里,或许,感觉没有生存希望了……”局长摆摆手,除医护人员其他人员全部靠远点儿,这样会遗误生命的!被救的人抬至通风处。大冬天,消防员或武警战士也一身泥儿水儿了。矿井里还有人,局长虽有爱护士兵的意思,不敢让战士歇下来,嘱咐几句话,继续下井找!

群众“啧啧”赞叹着。温小宾仍然“姑姑、姑姑”喊。曾姗姗见救出来的马成功,想哭想掉泪,恨温珂儿肠子悔青了。温爸爸不认识曾姗姗,狐疑望望她。医护人员撕拽搂着抱着挺紧的温珂儿、马成功,像鱼鳔胶黏着的样子了,想偷笑。察眼瞳,按脉搏,做心胸扩张朮,听诊器听心肺,打针强心针什么的,抬上救护车,局长一挥手送往医院了。

看出来有救啊!这时间,温爸爸与儿子温爱宾松那么一口气。温爸爸打量曾姗姗,穿戴气质不一样,含泪那么关心小马,碍手碍脚帮着抬;脖子上戴的像是自己家玉坠儿,虽然看不见衣服里面的玉,那玉坠儿绳与小马是一样的。冒昧地问:“姑娘,我是珂儿的爸爸,你是小马什么人?应该是他同学吧?”

“我才是他女朋友。与你女儿是同学。”

温爸爸心里一咯噔,越忙越添乱。小马分明女儿为男友带来的,这几天把小马当成娇客了。来了这么个靓妹子,弄不懂啥瓜葛牵连着;珂儿难道是,莫非是,被人唾弃的第三者?若那样,珂儿真是晕透了。世界上好多优秀年轻人,不感觉小马特别优秀处,只是身架妥当些,说话到位些。可再妥当女儿何必这样呢?插什么杠子呢?平静地说:“姑娘啊,我是珂儿的爸爸,既然如此,一块儿去医院吧!”曾姗姗礼貌说一声:“谢谢叔……”找不见来时的出租车,温爸爸安排曾姗姗坐自己家面包车,自己骑摩托车,一起去医院。事已经至此,帐蓬铺盖全不要。临行,温爸爸使劲拉住局长或谷所长的手,致谢说:“若不是警察到,怕俩孩子没命了。”谷所长虽然暗笑,摆摆手说:“多亏拘留你们父子了,井里还有那可恶的丘根怀,这种矿井也敢下?你比老丘智商真低么?你分明辗玉辗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咋着评价你老温呢?矿井里就算女娲娘娘炼就的彩云石,是随便捞的么?”

温爸爸窘红着脸,遗憾摇摇头,骑摩托去医院。

困矿井计仨人,二次下井的消防员或武警同“丘老板”一块儿升矿井,打开罐笼门,消防队员或武警战士抬出来“丘老板”,形象地说:“这个‘人’在很深的斜井行道上坡上,俩手扒住乱石头,非常非常沉;去拉他去拖他,问他不说话,有意识不让拖不让拽,或者想骂人;可能真是缺氧了,行道里一跐一滑净是黏污泥,不好拽,不好拖……”

消防队员或武警战士抬“丘老板”井台下平整处,“丘老板”也是一身泥儿水儿的。医护人员平展开丘老板身子,面条一样软,掰眼睑,瞳孔扩散了;血压没血压、摸体温没体温,死罢了。猜测丘根怀斜行道里攀爬,一急,患脑梗或心梗死亡了,似乎验证了温小宾的梦。

至此,谷所长咂一下嘴,错误估计了丘根怀,没抓他所里蹲几天,走上了不归路。老温的女儿、未来的女婿挺诚实,这简陋的矿井也敢下?为恋情赴汤滔火么?不相信井里有什么好东西,就算五色彩云石丘老板能捞么?你那闺女、女婿,毕竟是年轻啊!

谷所长对局长说:“我回去写检查……”局长默默望或瞟一眼死过的丘根怀说:“写检查能挽回来损失么?还是没有提高警惕性,尽管老丘利益熏心人不怎么样,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朝很是“安祥的丘根怀”鞠一躬,深深的歉意写在鞠躬里。宣布:“收队吧。”

冬天日头短,已经是晚上9点钟以后了,矿井上亮起了灯,发电机“突突”响,没有任何杂音感。丘儿子见爸爸为莫明其妙的石头死掉了,怕爸爸至死没有弄清楚矿井简陋出的事儿,狗链子挂落电缆线出的事儿。关送风井的闸,停卷扬机的电,垂泪顿足声嘶力竭哭开了,没有牵住那可恶的狗,爸爸走上了不归路。乡亲围上来,是未出五服的近门子七手八脚抬“老丘”那汽车上。说:“根怀太铤而走险了,人这一生啊,闹不准应该死在啥地方或者不应该死在啥地方,根怀咋挖出来这么个井窟窿呢?女娲娘娘炼就的彩云石,孙悟空脚下的垫脚石,就是那么块石头敢捞么?还好,那对青年没啥事儿,啧啧,奇,奇啊,搂抱那么紧……”

群众鸟兽散。抬“老丘”时,旁边有个狡黠暗笑的孩子或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