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窥探
- 妖仙本纪二之续命鬼灯
- 破网之鱼
- 4630字
- 2025-02-21 16:00:02
在回到客栈的一段路里,唐正都没有再理会过唐立,后者在脑海中反复回忆那妇人同唐正交手的细节,不禁咽了口口水,刚刚那几下,让唐立明白了他和唐正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若是直面那妇人,唐立怕是还来不及拔剑,眼珠子就得先给挖了出来。
马儿嘚嘚,唐立仍是不住地回忆那妇人的招数,越来越觉得破绽难寻,不知不觉间,他就将妇人划入已知武功最高的那一类人中,心里隐隐感觉是不安。
两人回到客栈后牵马入厩,唐正向店家讨要了一些吃食和纸笔,到了房间时,他看见唐立痴痴惘惘的模样,唤他道:“别愣着了,过来替我研墨。”
唐立仍是木然地起身,舀了些水,轻力按住那块劣质墨条研磨起来。
看这个模样,唐正是要修书一封。唐立站在唐正身旁,也不关心他写的什么、写给何人。
唐正见唐立在边上,道:“明日一早我先教你几招护身的剑法,你练熟了,也省得我每次都要分心照应着你。”
一听见唐正说要传他剑法,唐立登时就有了精神,声音高了几度:“当真?”兴奋劲头还不过半刻,他又想起那妇人的武功来,又消沉了几分:“那我得练到何时才能像你这样的呀。”话语间,唐立不经意地承认了自己比起唐正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其时唐正低头写着字,并不留意他讲的什么,只随口敷衍唐立:“练到下辈子吧。”
两人间又是无话,只有唐正蘸墨落笔声。
是夜,唐立睡不着觉,听见唐正那头传来的呼吸声轻缓而匀长,他不知道习武之人睡觉时也会潜自运功、调息经脉,如此一夜过去,武功又能更深一层。
唐正承唐泷真传,日夜运转的自然是一门上乘的内功。
先前唐渲亦教过唐立运功的一些法门,可惜其时唐立运功行滞,只得作罢,而唐渲也没有着意要替唐立打通经脉,只说唐立日后自然能通。
现在唐立虽然自己能调运功力,却把唐渲、唐正所教之法忘得精光。
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满腹心事的唐立,躺在床上只像煎饼般翻来翻去,一会儿不是因为热而一脚踢开被子,就是忽然从迷迷糊糊之境中清醒过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帐顶发愣。
挨到了清晨,两人起床洗漱,这时困意才笼住了唐立——吃早饭时他不顾在唐正面前失礼,可劲地打着哈欠。
吃完早饭后,两人再度策马出城,到一处土岗子所在,唐正应诺指点唐立三两式剑法。
“今日教你使剑护身,我且问你:若是我如此一剑刺来,你作何应对?”
唐正长剑在手,剑尖直指唐立胸膛。
“我当然是挡开来。”
唐立顺手一挥封剑,削向长剑,两剑相击,长剑就给荡了开来,不再指向唐立胸前。
这一来回实在平常,唐正便又问道:“那我一剑是如此刺来,你又如何?”
长剑一收一递,再次刺向唐立心间,后者仍是以封剑上挑相拒,却不料唐正此次动用了些许功力和气力,剑沉且猛,封剑反倒给荡了出去。
唐立顾不得右手虎口一阵阵发麻,连连后退险些滑倒。
此时长剑稳稳当当地悬在了唐立心口前。
唐正不改声色地回剑身侧:“这两下有何分别?”
“你这次猛地用了力,我没准备好,就没挡住。”
唐立见一抹寒光在唐正眼底流转,心想不好。
瞬间,七八道剑影笼住了唐立,逼着他又连连后退,身形狼狈至极。
这些剑招不可能都是唐正全力施展得出的,必是虚中带实、实中藏虚。想到此,唐立挺剑拨开一道剑影,不等他窃喜片刻,封剑随即便挨上了实打实的一剑,唐立”嘶”的一声,封剑再度被震开,半脱离了唐立的手。
长剑剑尖再度悬近唐立的心口。
唐正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唐立:“你没有一定的把握,就敢随意出剑么?”
“我实在没把握呀,你出招这么快,都不给留个破绽。”
唐立左手揉了揉右手虎口,那里既痛又麻。
唐正不言语,只将方才的招数在唐立面前缓缓使将出来,唐立紧紧盯着唐正的动作,若有所思。
看完了一遍,唐立抖擞精神:“你再来!”
唐正挽了个剑花,目光变得凌厉:“看好了!”
话音刚落,长剑又似暴雨般刺来,剑影再度笼住了唐立,唐立只觉脚底生汗、喉咙发紧,仍是不住地往后退去,一时竟忘了调息运功。
原本唐正这一轮攻势比起方才来,在猛烈程度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见唐立仍是连连后退,更是催急长剑骤刺。
初时唐立连唐正刺来的六七剑都看不清,后撤且握紧封剑时,反而能沉下心来,稳住气息,这恰逢唐正催急攻势、剑影道道为实之际,唐立看明白后,不以封剑远端与之相击,而以封剑近剑锷处挡住唐正长剑远端。
唐立连连举剑相挡,虽看似左支右绌,但毕竟只需运剑护住周身,动作幅度不大,更有利的一点是这使他能渐渐站稳身形,甚至要欺身上前,反攻唐正。
唐正凌厉的目光稍放柔和,收住剑势假意防守,诱得唐立舞剑刺来。
“着!”
唐正鼓足功力,手中长剑迎面一劈。
只听“叮”的一声,封剑彻底脱了唐立的手,跌落至一旁的草间。
唐立不暇拾剑,急欲后撤时,漫天的剑影彻底裹住唐立。
剑影止息时,长剑剑尖已逼近唐立心口。
唐立正欲叹息,唐正却收剑道:“你很好,这回能定得住心神,咱们用剑之人动手时首先就不能慌乱,一乱这剑上的功夫就容易走错,也不能露怯,即使剑尖已抵脖颈,也要盯紧了对手手底的动作,你便输在了沉不住气上。”
“是。”
唐立应答后,将唐正说的这两条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才走过去拾起剑来。
唐正按住长剑,又道:“方才试了你两遍,我大概知道须先教你哪一式。”
唐立见唐正端剑在手,知其要演示剑法,便后退了几步。
唐正左手捏个剑诀,抖剑骤然而挥出,长剑剑势虽不疾不徐,然而唐正脚下似踏着一个奇妙的身法,忽震忽离、忽兑忽坎,时而踏步中宫、时而问道乾坤,剑势顺着他的步伐将全身笼罩住,唐正脚下愈踏愈快,整个身影最后披上了月华般的外衣,又近乎是浸在月光里。
只是眨眼间,月华般的外衣褪尽,唐正轻叱一声,手中长剑己骤射而出。
唐立循迹看去,剑指方向竟是不知何时已至的黑衣蒙面少年,后者拔剑挡下,身形却铮铮铮地后退了三步。
唐正挡在唐立身前,向少年缓步走去:“背后窥人剑法,不是君子所为,白日蒙面,想来阁下是好人也极为有限。”
见唐正空手而来,蒙面少年犹豫片刻,仍是端直了剑:“小儿戏耍,也称是剑法么?”
来者声音早已暴露出其不算大的年纪,又显露出异常沙哑的特点。
很快,唐正离那少年的距离已比唐正和唐立间的距离还小。
唐正在观察,看少年端着的剑式是否有破绽。听少年细微的呼吸是否有抖动之意。
“何不报上姓名,再施展一下你家剑法,教我们开开眼?”
蒙面少年闻言,嗤笑一声道:“去捡起你的剑再来和爷爷说话。”
唐正只拾一根枝条,上下劈动几下:“用剑伤你倒显我倚大欺你,但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会听大人的话了的。”
几句话讲完,唐正身形已至少年剑前,枝条抽向少年持剑之手。
少年功夫并不如他嘴上讲的高超,唯独反应却不慢,就地滚了一圈、同唐正拉开距离,点点银光刺出,又拦下后者追击。
木枝到底无法与利器相击。
唐正索性按住枝条并不贸然出招,几步之间又踏上了先前给唐立展示的身法,他的身影登时朦胧起来。
蒙面少年咬住牙关不再后退,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光团,仍是剑剑劈空,徒见唐正离自己愈发地近了。自己占住利器上的优势,连连出剑,也挡不住赤手空拳的唐正,少年一发狠劲,不再使剑朝四周斩去,而挟剑一展,六七道剑气直扑唐正而去。
他俩身形既近,唐正再想左右腾挪的余地便小了,挥剑之际,他看见少年左手又多了几枚利镖,再看时,少年左手已打出三四枚镖剑,似要封住他可能的退路。
电光火石间,唐正吸气收腹,单足点地,侧身险避他剑招时,右手暗使内力,折断木枝四五节,趁转身时左手快速抄住,也像少年一般打出木枝,将飞镖尽数击落。
如此,唐正与少年间又隔出半丈的距离。
两人落地站稳,不再着急动手。
唐正心里连叫几声侥幸,幸好这少年暗器手法生疏,他才能在呼吸间化解危局,不过他嘴上倒不那么讲:“朋友,你的剑法身法和偷袭人的手法也稀松寻常,还有什么招数也一齐使出来吧。”
“呵,方才你那一招两式胜得了爷爷么?”
“奇怪,你来窥视我们,却是要来讨一顿打的么?着!”
不等蒙面少年反驳,唐正潜自运足功力,将捏在手里、多出来的一截枝条朝他打出。
少年不曾料想唐正也使出暗器伤人的一招,两人相距又近,他再想急急俯首相避也来不及,那枝条连同挟带的劲道刮伤少年左颊,击落其面罩。
少年轻呼一声,左手抓住黑布要重新裹住脸颊,又中途改道扯下了整个面罩,露出了少年算不得清秀的脸庞。
唐正打量了几眼,心里疑惑,他实在是认不得这少年是江湖上哪门哪派的子弟,更不知少年为何以身试险,来找他们麻烦。
此时唐正双手已空,少年便不惧他袭来,也不顾左脸那道既长又深的伤处还在淌血,咧嘴桀然一笑:“想不到唐正唐公端也要使这些下三滥的偷袭伎俩来伤人。”
唐正笑道:“对付偷偷模模的下作之人,用什么招式都是正当的。”
少年的脸一直红着,血更是不易止:“夫人让我转告你们,有本事就把灯看紧了,丢了一盏两盏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唐正失声一笑,正欲应时,少年脚下一点身形骤退,唐正调息运功,展开轻功追出几里后,仍不见能多靠近几分,心里又念着唐立,便停下步调,纵身原路折返,暗中想到:原来此人轻功才是真本事。
唐正很快见到了赶过来的唐立,又松了口气。
方才唐立见了两人以暗器相拼的惊险时刻,己是心跳不止,后来少年遁走、唐正去追,他犹豫了几步,才拔起唐正长剑赶来。
唐正从唐立手中接过长剑,左手捏指弹剑,笑道:“那人说是奉夫人之命过来传话,我看不像,他实在没必要跟我过上几招。哎,不过真是想不到,这么个好差事眼看着就变复杂了。”他说到“好差事”时,眼睛在唐立身上扫了一遍。
唐立道:“你用不着这样看我,族里真要有什么好差事,轮也轮不着我,刚才人家可能是来试探一下你的本领理,看看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样。”
“哈哈,我还犯不着跟那小子动真格。”唐正收剑入鞘,大笑了几声。
之后,唐正似乎忘了这一节,将泷月剑法中的身法一诀传给了唐立,又领着后者踏了一遍方位。
朝夕之间,唐立只晓得大概。
太阳已往西沉,唐正两人又匆匆上马归城。临近落宿之处,唐正却叫唐立先行回去吃饭休息,在唐立愕然时驱马驰下岔道,似是奔应家而去。
挨得人定时分,唐立才被唐正敲门声从运功时拉回到客房处,他翻身落地,给唐正开了门,第一句便是问他干什么去了。
唐正解下腰间长剑,滚身上床斜靠着床铺打了个哈欠:“送信接人去了,去,给倒杯水来。”
唐立眉毛一扬,唐正便床上站起:“算了,还是自个服侍自个吧。”
唐立比唐正更靠近茶桌,便迅速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唐正,这回就轮到后者扬眉毛了:“呐,唐立大公子给倒的茶,喝一口够在族里吹一辈子牛的了。”他像是怕唐立夺回茶杯,接过便一饮而尽。
唐立也不理会唐正方才讲的话,忙问他给谁送信、接的什么人。
唐正看着唐立充满疑惑的眼神,也不再挪愉,道:“这次不比你们上次过的什么考验,用不着什么都得自己做,我当然是去信族里,让他们安排在这附近的人搞点钱,帮我们送一下灯啰。”
唐立“哦”了一声,又问:“那唐渲这都不过来帮忙呀?”
“唐渲大人自有要事在身。晚饭你吃过了吗?那行,早点歇着吧。”
唐正一转话题,也不等唐立多问,便吹灭烛火,自行外出洗漱,做完之后便上床睡觉。
随后一连数天,都是唐立跟着唐正于清晨时出城练剑,而唐正有时晚上带唐立回城,有时练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带着唐立回客栈,他总要叮嘱数遍让唐立不要乱走,自己倒一消失便好几个时辰也不回来。
唐立原本是耐不住寂寞的,只是唐正教剑法时极为严格,唐立总要花费许久时间,方悟得一丝半点,如此,唐立就只能收敛心思、专心练剑。另外唐正所授心诀更是让唐立感觉受用无穷,他借运功之机,日夜冲击经脉堵塞处,此后体内功力流转时,唐立便觉身体轻盈、灵台清明,使剑时更易于发挥剑招应有之威。
到了不知第几日,唐立再随唐正出城练剑时,看见远处树梢似伏有人影,惊唤唐正来看。
唐正也不望他所指方向,只淡淡地道:
“你不会是今日才发现一直有人跟着和旁窥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