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隐秘的情敌 1

半个月后,俞纾冉再一次找到一份跨境电商的运营工作。她在工作中驾轻就熟,成长很快。一年后俞纾冉已经升职部门主管。

生活一路向前,不温不火。俞纾冉与陈彦,除了周末约定俗成的逛街吃饭以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各行其是。“大概生活本身就是如此吧。”俞纾冉时常这样想,对生活中遭遇的一切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俞纾冉偶尔也会对陈彦的冷漠心怀不满——尽管这种冷漠在经历了大动干戈的分手与复合之后被掩饰的模棱两可,但俞纾冉天生敏感的神经还是触到了陈彦的一丝冷漠。似乎陈彦的内心世界从不允许她真正地靠近。俞纾冉将这种疏离,归咎为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在成功到来之前所特有的一种羞涩与神秘。她时常暗自揣度着这个男人。他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亲吻她、拥抱她,融化她。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心里的每一个秘密似乎都向她打开了。他属于她——他的思想、他的梦想、他的未来都属于她。但是,每一场甜蜜的风暴之后,一切又都回归本来的模样。每当她躺在陈彦的臂弯里,渴望着与他进行一次精神交流时,耳边听到的却是陈彦均匀的呼吸声,之后是沉闷而有力的鼾声。夜晚沉闷而漫长。俞纾冉始终站在陈彦的世界之外。“对我说点什么吧,不管什么我都想听。对我投来一个目光吧,哪怕暮然一瞥也会令我动容。我多么渴望走进你的世界去一探究竟。”俞纾冉有时会在失眠时,苦闷地胡思乱想。但更多时候她也在不知不觉中也昏昏欲睡。

俞纾冉的情感世界波澜不惊,反而是那份赖以生存的工作带给她更多满足感。在工作中,她除了负责日常的电商运营工作之外,还凭借她早前积累的一些商务翻译的工作经验而涉猎更多。比如,她偶尔也会在公司与外商的商务信函和商务活动中担任临时翻译。

这些零散的翻译工作让俞纾冉与老板徐译之间渐渐熟络起来。每次如果要与外商会面洽谈,徐译总会在前一天下班前通知她。一方面让她熟悉客户情况,另一方面他还会叮嘱她穿正装。因为俞纾冉的日常着装风格比较随性慵懒,有时甚至穿着卫衣、背带裤和运动鞋上班。有时徐译会半开玩笑地说“明天别穿背带裤啊。”

这时,俞纾冉便会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回答:“好的,徐总。明天见什么客户?我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稍后我会把资料发给你。”徐译微笑着说。

徐译是公司的总经理,他经营的这家跨境电商公司在五年多的时间里,已经在欧美一些城市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公司发展蒸蒸日上。徐译大约三十多岁,在公司的四个股东中,他是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在公司出现最多的一位。他身材魁伟,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脸上总是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这可能是源于他天生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似乎总是精力充沛,整个人看上总是有股积极向上的精气神儿,这也让他成为公司很多小姑娘的仰慕对象。俞纾冉好几次在茶水间,听到公司女同事们窃窃私语,话题大多是“他喷了什么牌子的香水、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跟他来过公司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年轻女士里,哪一位是他女朋友。”俞纾冉对这些八卦从不参与,也毫无兴趣。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她几乎都是在网上冲浪或者看访谈节目中消磨的。她以此为乐。

那天,她随从老板徐译及市场总监曹阳在客户公司开会到很晚才结束。当他们从客户公司出来后,徐译本来提议大家先去吃饭然后回家,但曹阳坚持说自己有事要离开,徐译只好应允。曹阳离开以后,徐译转身问她“纾冉,你呢,怎么回家?”

“末班车应该没有了,我打车回去。”俞纾冉低头看了看表说到。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徐译说。

“不用,徐总,我家住上地,离这儿挺远的,我打车就行。”俞纾冉说。

“你住上地?那我们同路啊,我可以顺路送你,我家住在回龙观。”徐译说着,脸上掠过一丝愉快的神情。

“啊,你住回龙观?那确实顺路呢,那我就不客气了。”俞纾冉欢快的说。

从西单到上地,一路上俞纾冉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语。

“俞纾冉,你一个人租的房子还是跟人合租?”徐译打破沉默问到。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住。“俞纾冉回答,她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哦,你们在一起几年了?”徐译目视着前方漫不经心的问。

“差不多五年了。”俞纾冉回答。

“五年时间可不短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徐译淡淡地问。

“结婚——,也许还早吧,我也不知道。”俞纾冉顿了一下,轻声说到。徐译的这个问题,突然勾起了她心中的疑虑,因为这也是她一直藏于心底尚未收到明确答案的问题。她的目光始终停在窗外,但脸上已经悄悄爬上了一丝伤感的阴云。

“在一起好几年应该考虑结婚了,年龄也不小了。你应该比我小四五岁吧?我记得你来公司还是我面试的。印象深刻的是你还开过网店,是吧?”徐译欢快地说。

“是啊,我记得当时我说我开网店,你当时特惊讶,还说那时候网店刚兴起呢!当时你就问了我好多问题,问我对互联网的看法,我巴拉巴拉乱说一气。”俞纾冉愉快地说。她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情景中,脸上的阴云渐渐消失了。

“哈哈,你当时说的很好啊!很有想法,当时我就觉得这女孩有想法,不错!”徐译微微扭头看了看俞纾冉笑着说。

“其实,我开网店那会儿,想法是真幼稚,什么也没有就敢开店。”俞纾冉感慨万分地说。

“多好啊,敢想敢干,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宝贵的人生经历。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详细听听你的这段创业经历。“徐译说。

“徐总见笑了,我那谈不上创业,顶多就是瞎折腾。“俞纾冉连忙解释,仿佛创业这个词放在她身上太过于沉甸甸了。

“你谦虚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啊。我前女友都不愿意上班,整天就知道化妆啊、购物啊。你有想法、有执行力,精神可嘉。”徐译说。

“徐总过奖啦!”俞纾冉一时语塞。

“咱两年龄相仿,私下里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这个人穿衣风格倒是很随性,但谈话怎么感觉很拘谨呢。”徐译半开玩笑地说到。

“没有吧,还好吧,不过我比较慢热——吧——”俞纾冉结结巴巴地说。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今天有点太晚了,改天请你吃饭,好好听听你的创业故事。我感觉你眼睛里有故事,哈哈!”徐译笑着说。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开到上地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俞纾冉本来坚持要在路口下车,然后自己走回去,但徐译坚持要送她到家门口,于是她也只好向他指出自己确切的住所。车子在高楼环绕着的一片漆黑之地停了下来。“就这里吗?这巷子还挺深的,我下车送你进去吧,这里没有路灯,不安全。”徐译看着前方漆黑的巷子说。

“没事,直走拐弯就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开车小心点。”俞纾冉说着便下了车。她俯身朝车里挥了挥手,便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她转身的刹那间,前方的路突然亮了,她再次转身望着身后的车——没错正是徐译为她打开了车灯,照亮了漆黑的巷子。俞纾冉看到车灯的一瞬间,立即转身微笑着冲徐译挥了挥手。尽管她看不清他,但她知道他就在车上为她照亮前方的路。她心里便暖融融的。

俞纾冉到家的时候,陈彦已经睡了。她轻轻把灯打开后快速脱去衣服挂在门后的挂钩上,之后又蹑手蹑脚地脱去高跟鞋,随手从鞋架上取下拖鞋换上,之后便径直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灯是刚换的,浴霸也是新装的。这间房子是他们复合以后陈彦在城中村重新租的,虽然房子老旧了点,但是带厨房和卫生间。俞纾冉记得陈彦当时说,想让她在有限的条件下住的舒服一点,她曾为此深深感动,她觉得这间房子是陈彦与她复合的诚意和爱她的证据。

温热的水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流淌。她闭上了眼睛,那盏崭新的灯消失了,刚刚在巷子里为她亮起的那盏车灯鬼使神差的在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禁暗自笑了笑,沉醉于某种短暂而喜悦的心境中。当她裹着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陈彦已经醒来。他看上去睡意全无,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问到:“你今天怎么洗这么长时间?”

“你怎么醒了?是我把你吵醒了吧?”俞纾冉说着便上了床。

“嗯,你洗澡的时候我就醒了。新浴霸好用吧?”陈彦说着,侧了侧身子把身体转向俞纾冉。

“是比以前的好用呢。”俞纾冉说着枕到了陈彦的胳膊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累了吧?”陈彦说着侧了侧身子,将另一只胳膊环绕在她胸前。

“嗯,今天开会时间有点长。”俞纾冉说。

“西单那么远,你怎么回来的,打车?”陈彦问。

“不是,本来要打车的,但是徐总说他顺路,我就坐他的车回来了。”俞纾冉说着打了个哈切。

“哦,那挺好。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陈彦说着便关上了灯。

“嗯”俞纾冉附和道。

那晚,俞纾冉失眠了。她毫无睡意,思绪像随风起伏的树叶般飘在夜空中。她身旁的陈彦则一如往常,很快进入了梦乡。当她确认陈彦已经入睡后,便把陈彦的手从她身上轻轻挪开,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窗台上的两盆绿植,在月光的照射下淡出两个黑色的影子,俞纾冉一眼便清晰辨认出哪一盆是绿萝、哪一盆是竹芋。她对它们摆放的位置和叶子的形态都太熟悉了、她对房间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对身边熟睡的这个男人也太熟悉了。

俞纾冉天马行空地思索起她熟悉的一切。她想知道那些绿植是如何一天天舒展身姿,是如何在她的视线里秘密的进行着一场场成长仪式。它们长出新芽、吐出新叶,它们枯萎、凋落,把枯叶掉落在窗台上,她都无从察觉。而身旁这个熟睡的男人,他的变化也跟这些绿植一样悄无声息的发生着——他眉头紧锁时额头显现的皱纹、他格子衬衫下微微凸显的啤酒肚,还有他渐渐收起的曾时常挂在上的笑容。这种变化是如何发生的呢?是哪一年——哪一天——哪一时刻发生的呢?在未得出答案之前,她又想自己是如何变得对眼前的景象粗心大意、毫无觉察的——她是多久没有体察生过活中的细微点滴,又是如何对眼前这个男人淡然冷漠的。她这样想着,毫无头绪。最终她把这些思绪当作生活中的呓语般抛弃了,忘却了。她早已习惯了不再凝视生活、凝视爱情、凝视她身旁躺着的这个酣然入睡的男人。即使,偶尔她会像这个夜晚一样,想起某些虚无缥缈的事物,产生某些虚无缥缈的情愫,但她也能很快摒弃这类自寻烦恼的事。就像一个人在二手书店看到一本曾经读过的书,她会随手拿起来蜻蜓点水般翻看几页,然后便会将书合上,并束之高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