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晓对学校外最熟悉的路,莫过于东西两个不同方向的两条路。一条可以通往虎泉满是小吃的街道,走到天桥左转再绕一圈能不走回头路再次绕回学校,带小琵琶散心时就是走的这条街。第二条路直走可以通到地铁站,若是在路口转弯,则可以走很远很远再回来。
他和老鲍在疫情管理放宽和解封期间,曾多次半夜溜出校门,随机往两个方向其中之一去转悠,边走边聊,边聊边达成身心的愉悦。
有一天陈华晓他突发奇想,跟老鲍聊到了盲道,随后又说想试试盲人走盲道是怎么走的,就打算闭上眼让老鲍扶着他,亲自体验体验盲道是什么体验。
可能多少有他研究二胡老是碰到瞎子这个话题,不是一曲封神的阿炳,就是朋友们对“拉二胡要戴墨镜味才对”的玩笑调侃,他就想着如果哪天自己也瞎了,出门就要用到这些盲道了。
盲道也是商贸学子老生常谈的素材了。从赵老师那一届的摄影班就有人拿盲道作为新闻摄影的素材,直接变成“占用盲道”的拍摄作业,陈华晓也和老鲍一起亲自体验过走在其中有哪些障碍,后来到了大四制作毕业设计,陈华晓同班里还有一组选择做装置也是想到了盲道题材。
“哎,憨批。”陈华晓对鲍庆昌说,“我想闭着眼从盲道上走一下试试。”
“啊,盲道啊,我觉得你,有可能你没走两步就会被撞死。”老鲍回应说。
“问题不大,”陈华晓昂起头,“你扶着我走。”
他俩还就是说干就干的主,当即陈华晓就闭眼伸出手叫老鲍来扶着他,挪到盲道上慢慢前行。他们刚从财经政法大学北侧过了桥后的路从往回走,这一条长街路边多有共享单车停靠,好在相比白天很远才只有一两辆,而且恰好还都道德在线没挡在盲道上。
“我之前看一个视频说,靠地铁里的盲道指引好像是进不了站,只会在进站口循环转悠。”陈华晓感受着盲道的凸起部分,说着自己想到的话题。
“啊,你说这我想起来了,他有些盲道,设计就不合理你知道吧。”鲍庆昌也用上倒装句了,“我家那边有一块地方那个盲道,你知道它尽头通向哪里吗?它最后通向的地方是个悬崖,就盲人走着走着,估计就会掉下去了。”
鲍庆昌这样一说陈华晓没来由又想到了去太行山写生的画室生活,在他们全画室通知去太行山写生时,陈华晓曾想象着一排画架一排人都坐在山间,面前就是悬崖峭壁,多走几步就会自由落体两分钟的那种,就像小说中掉落下去能阴差阳错获得机遇的经典桥段的那种。想象着太行山的写生就是待在山间对着悬崖下悬崖远处的景作画。
但其实真正写生内容反而是他们人在山崖下,从峡谷间去画风土人情、山峦林木。没有一处悬崖留给他们去靠近,甚至没有什么山坡能提供给他们攀登,更甚至写生的时间里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一直在下雨,最多连续了五天都依靠手机里拍的照片做参考,在住宿里自带的画室内“写生”。
可明明已经在太行山写生回来过了,明明在大峡谷生活过画了很多峡谷间的作品了,他只要一闭眼,还是能想到在悬崖边缘“一览众山小”的画画方式,即使他从来没有体验过。
“悬崖?你家那边不是平原地区吗?哪来的悬崖让盲道修过去?”陈华晓咂嘴,反应过来老鲍家在江西。
“啊,也不算是悬崖,就是有那种桥你知道吧,然后盲道没往桥上去,就偏到另一个方向去了,然后那个方向就跟悬崖一样。”鲍庆昌说,“就是万一顺着盲道走下去,啊,那人估计直接就死掉了。”
“哈。”陈华晓干笑一声,非眼见想象不到他描述的场景。
脚下盲道的路面明显感觉得出不平整,那时的陈华晓还不知道盲人的盲杖在这条道上需要两边来回扫着,去探知盲道一条条的凸起来判断上面的信息,只觉得自己一来是鞋底厚一来是并非真正视障,需要聚精会神才感受的到脚下的异物感。
也多亏老鲍扶着走,若他自行体验的话,相信没多久要不就是他自己控制不好方向走出盲道范围外,要不就是一不小心栽个跟头在地上疼半天。
“你现在要往左走,因为前面有一个井盖,再走的话就会跌倒。”鲍庆昌说,“它这个井盖还是凸出地面的,你可以睁开眼看一看。”
“那倒是不用,我已经想到这个井盖什么样子了。”陈华晓说。
“这个地方过去后,啊你还要在前面绕一下,前面还有一个电线杆,它们离得非常近,如果你侥幸没在井盖这里摔死,也很容易在电线杆这里撞死。”鲍庆昌引导着陈华晓在电线杆下的黄色砖块上“秦王绕柱”,说:“这里的盲道已经很不清晰了,这个上面的花纹它都已经看不清了。”
“论,在盲道上走的一百种死法。”陈华晓说,“应该是有盲杖就好了,敲打敲打能敲到障碍物,要不然纯靠脚下分分钟创死。”
“对……要是你现在拿个盲杖的话,不会走的这么难受。”鲍庆昌也说。
“飞天蝙蝠柯镇恶。”谁知道陈华晓思维是如何跳跃的,突然就冒出这样一句话。
“啊?什么?”
“没事,突然想到好玩的事情。”陈华晓知道鲍庆昌不看武侠,get不到他说什么。
“哦?你老婆要生孩子了?”
“不,是你老婆要生孩子了。”
过了一会儿,陈华晓又说:“好像人走路重心不是稳定的,就是如果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一直往前走,都会往左或者往右偏,然后就是把场地放大的话,就能发现虽然方向一直是往前,但其实是走了很大一个圆,然后搁那里绕圈圈。”
“哦?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小说上看的,凯撒和废柴师兄在雪原上逃亡,有说过走路重心偏移的问题。”陈华晓说,“然后芬格尔说累死了走不动了,凯撒就说你现在停下就是告诉后面的北极熊开饭了,后面跟着个北极与熊之王。”
两人哪哪都不搭边地瞎扯一通,不多久就走到了盲道尽头,来到学校去地铁站间的路口。
当突然失去视觉的时候,人总是容易对距离出现错误的判断,陈华晓以为自己才走了只有一半的路程,总是感觉自己离学校还很远。除了聊天转移了注意力外,总是在害怕跌倒的意识里经常将自己的位置停留在了刚刚走过的地方,而实际走的距离要比他意识的距离要远一倍。
后来陈华晓和老鲍又往虎泉方向溜达一圈,在回程路上再次试了一次学校西侧往回走的盲道,他们从过了天桥后就往回走,只是走到一半时陈华晓母上大人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他的盲道测试就此打断,后面也没再尝试类似的体验了。
事实证明屏蔽掉视觉后一时半会并不能让其他感官有明显的提升,而类似的文学影视作品里却经常反其道行之,失明了那听觉就跟那雷达一样强大,尤其是小日子,老喜欢做那种瞎了后提升了听觉反而表现的更厉害的设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