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贵客

淮南东路,滁县。

已是正月十六,节日的气氛却还没完全散去。

寒冷的空气中,弥留着爆竹的气味。不少百姓,正往城隍庙聚集。穿着新衣的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大街小巷中奔跑。

城隍庙门口的大树旁,货郎们占满道路两旁,将双手交叉放进袖子里,眼睛盯着每一个潜在的客人,大声叫唤着自己的商品。

“便宜,便宜卖嘞,墨书斋的笔墨,给公子备上一套,来年金榜题名!给小姐备上一套,知书达礼嫁个好人家!”

“簪花,卖簪花,快来看一看瞧一瞧拉…”

“风车、葫芦、小鼓,过年给孩子买个玩意咯…”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在货郎们的对面,有一个小茶馆。许多陪家人过来,又不想进城隍庙的男子,便坐在里面点上一壶茶,一边闲聊一边等人。

茶馆的中间是个小台,上面有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说书。

“十万契丹大军围住隆平城,城门都破了。那些契丹人正准备进城!城中的百姓怕啊,哭爹喊娘,求神拜佛的,可又有什么用?”

“诸位,您们别笑人家。换了您,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呢?这契丹人是什么人?那就是山里下来的野人啊,杀人放火那是稀疏平常,我听说他们还爱吃人!”

“您说说,这换谁他不怕?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是城中百姓的祈求,让上天听到了,就在这时!鲁逊鲁真人从天而降!”

“哎呀呀,你们有些人是外地来拜城隍的吧?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的城隍,灵啊。去年鲁真人…”

下面有客人不干了,抓了一把花生又舍不得,从中挑出两粒花生,客人直接扔到台上,“去你娘的余大嘴,你会不会说!隆平还没说完,这特么又到城隍了!”

“就是,掌柜的,你这哪里找的歪货?”有人附和。

“快说隆平怎样了!”

余大嘴连忙作揖,“对不住,说串了,对不住…”

好不容易劝住茶客,余大嘴继续道,“危急关头,鲁真人空降隆平城。看见契丹人,鲁真人也不慌,就问,哪里来的毛贼…”

这次是一把花生扔了出去,“讲高潮…”

余大嘴一边把花生往衣服里揣,一边道,“好的好的,讲高潮!”

将花生全部捡起,余大嘴讲到,“鲁真人猛吸一口气,那肚子比水缸还大!然后猛地一吐呀,那些契丹人就像纸片做的,直接被鲁真人吹走了!”

“可谁料,这后面还有更多的契丹人啊,鲁真人就是一直吹气,这天寒地冻的,嘴巴也麻了!好在这时,玉清宗的道人到了。玉清宗是什么门派?那是三清道统之一啊,是天下道人的祖宗!”

茶馆的角落,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女子一身短打,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举止干练,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反倒那青年,看起来文文弱弱。

“花姐,那玉清宗真的这么厉害吗?”青年小声问女子。

女子点点头,“三清道统是玉清、上清、太清三家,他们确实是天下道家的发源地。”

“那我们这次去求鲁真人,他会答应吗?”青年又问。

“我也不知,但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各位,这么厉害的玉清宗,原来鲁真人就是掌门啊!那些弟子跟鲁真人站成一排,等到那些契丹的兵马过来,所有人一起吐气…”

“噗呲…”角落的青年想起这场景,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诶!这位小兄弟,这可不是我胡说!你去问问那些隆平城逃回的人,那隆平城是不是挂了三天的风?没有鲁真人吹的风,他们早就被契丹人追上了,一个都别想跑!”

余大嘴瞪着青年,一脸不高兴。

其他茶客也纷纷怒视。

“对不住,是我弟弟不懂事!”那青年同桌的女子站起身,左掌右拳做了个抱拳礼,然后手一抛,三枚铜钱整齐地摆在余大嘴桌前。

“这钱请先生喝茶!”

“呲…”

见女子露了一手,众人再看她时,纷纷和气了一些。

那女子拉起青年,就往外走去。

出了茶馆,两人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城西。

隔的很远,两人就看见一条街上堵满了人。

女子上前问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敢问小哥,这里怎么会堵着?”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你头一次来吧。这些人都是来求鲁真人的。”

“求鲁真人做什么?”女子问。

“你这话说的。鲁真人可是活神仙,有人求真人治病,有人求真人驱邪。就是没事,那能见一见,也是好的。”

小厮指着一家马车,“看见没有,那是我们滁县父母官的车架,就是他来了,也得在门外等着!”

女子看了眼那辆马车,忧心地退了回去。

“见不着人,可怎么办?”那青年问。

女子没有说话,而是看看鲁真人家的围墙。可想到当初遇见鲁真人的情景,还有那恐怖的气息,她又打消了念头。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人群中哄闹起来。

“真人开门了!”

“不是真人,是个小子!”

“来叫人的吧?”

“让一让,让一让!”出来的小孩叫唤几声。

随着人群的分开,那小孩径直来到女子面前。

“请问是花姐吗?”那小孩问道。

“是我。你是…”花姐问。

“我叫燕赤霞,真人是我师傅!”燕赤霞笑着道,“师傅说今天有贵客上门,让我来迎一迎。”

“噢…,不敢,我们也是有事来求真人的。”花姐又抱拳。

这女子,正是花姐。那青年,则是同样与鲁逊有过一面之缘的汪小姐。

“你们跟我来吧!”

燕赤霞在前面带路。

“这姑娘就是女侠花姐啊!”

“听说最近绿林上重金悬赏她呢!”

“那是人家花姐行侠仗义,屡屡坏了那些恶人的好事,他们才悬赏。”

“长的真漂亮啊…”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女娃这么厉害吗?”

被人当面品头论足,饶是花姐这样的老江湖,也有些顶不住。

跟在燕赤霞后面,他们很快就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