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谋断(下)

太后指派自己手下的窦贞容,连同御前侍奉的翟婉侍,王柔婉,并宫正夫人邢氏,以及夫人手下的两位司正,两位典正,联手三堂会审。太后虽然潜心礼佛不闻世事,到底是后宫中地位仅次于太皇太后的人,不能对宫中的暗流涌动视若无睹。当此皇后不在宫中的时日,太皇太后虽然有心替她照管后宫,终究力有不济。便将权责交于皇太后娘娘。便是嫏嬛想参与审理,也被窦贞容婉言谢绝。窦贞容是太后最信任的掌事嬷嬷,自然代表了太后的意思。

凌波得知芳猷纵婢行凶之事,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她抚着腕间一对碧莹莹的玉镯,思绪似乎回到了选秀那天:“一点都不奇怪,芳猷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姐姐你不知道,殿选那日我恰好排在她前面,入殿时她突然快步上前,将我撞个趔趄,差点在御前失仪。幸好皇后在旁替我分说,说小小女孩乍乍离家面圣,自然手足无措。就这么着,皇上才没有动怒。”

嫏嬛虽然没有亲眼所见,然而从凌波口中听来也可以想象当日何其凶险。若是因此撂牌子倒是幸事,但若连累了父母被皇帝申饬,那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凌波对贾氏的点评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便起了别的话头:“昨个绮霞去尚食局领了秫谷,我替姐姐拈了几个扔入锅中卜流年,爆出的卜流花又大又美,都说是姐姐今年必有好事发生。”嫏嬛晓得这是民间风俗,谓之“爆孛娄”。从前卜得吉兆,便拿了支新得的发钗,将它们齐插在鬓间,与闺中姐妹比并看,都觉得新年万事更如意。

嫏嬛盈盈笑道:“多谢,多谢,承妹妹吉言。”

凌波从前是爱说笑的,只是入宫后拘谨了不少。闺阁之中尚可对父母姊妹撒娇撒痴,入了宫便不得不收敛起昔日性情,仪昭淑慎了起来。若不是重遇嫏嬛,当真是再无一个知心人了。

她又说起了去薛修训那里品茗的趣事,“薛姐姐请我吃了一盅茶,提起那茶名,当真是琐碎难记。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一时竟想不起来了。毕竟名字实在是太长了。”

嫏嬛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忍俊不禁:“这可真叫人好奇了,得有多刁钻古怪的名字,才让咱们凌波妹妹记不得它的古怪刁钻。”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薛修训下了帖子请嫏嬛到她那里一叙,她才终于知道那盅茶的名字有多长——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

明明彼此不相干,入了同一盅茶,沐过同一道水,最后便也成了一种分拆不开的滋味。

恰如她与贾芳猷,与皇后,与宋美人,孔才人,与许许多多不同的人。

她不知该怎样打消她们的恶意,却也并不打算就此过得小心翼翼。不是不怕遭到报复的,然而既已踏入后宫这个修罗场,便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这里既是修罗场,亦是欲界天。赢得了修罗众生,斗不过欲界天人。生死输赢,与人无尤。

嫏嬛晨起慵对鸾镜,久久不见侍女来为自己梳妆,于是唤了两声“簃春”。接着就听见纤月快步走来,道:“簃春姐姐还没起身,小姐若是不嫌弃,奴婢来给小姐梳妆吧。”

嫏嬛听了,自言自语道:“簃春越来越惫懒了。”她对着纤月展颜一笑:“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去看看蕊滴起来了吗?”

嫏嬛用珍珠坠脚头须为自己挽了个桃心髻,娇媚之余看上去更有英姿飒爽之感。妆罢还向镜中看,风貌犹似云中君。太皇太后每每见了都不免心下称奇,自诩平生所见美人无有在其上者。这般的仙姿玉质,总该被妥帖收藏于玉宇金台,与尘寰无涉。“贵妃前些日子听说思备到了娶亲的年纪,忙忙地来哀家面前要替嫏嬛女史和思备保媒拉纤。哀家当时就忍不住刻薄她几句,这丫头千般伶俐,万种好处,指给思备岂不是彩凤随鸦?”

太皇太后这些话在德寿宫家宴上闲闲叙来,满座的太妃太嫔都忍不住微微一笑。终究是太皇太后自谦之词。太皇太后的侄孙,天下何人敢说是鸠群鸦属之类?将来又何愁没有鸾凤配?

待太后携太妃太嫔们散去,杨贞容与绿华,兰香为太皇太后盥洗,更衣。嫏嬛便将自己遇袭这桩事件前因后果向太皇太后和盘托出,如何布局,如何设伏,如何对选侍下药,如何在事败之后杀死选侍,包括冬娘的双股钗如何被发现——冬娘用它杀过人后未舍得丢弃,将它藏在了妆盒内。只略去了芳猷暗示的“祁”氏。在脸上施过天后泽面方,又换上燕居常服后,太皇太后才详问起整件事其中关窍:“邢宫正与于公公先前来报时,只听得哀家糊里糊涂的。贾氏是怎么打探到你去臻福阁的?”

拈起妆奁中一对赤金嵌珠宝龙戏珠簪替太皇太后簪于两鬓,不觉让镜中人显出了几分天家威仪。嫏嬛想了想,终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多半是在路上撞见的。”

太皇太后自己又拣了支金累丝正凤,嫏嬛忙接过去替太皇太后簪于发髻间。“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丫头和贾氏有了勾结?”

嫏嬛道:“太皇太后赏赐的丫头个个妥帖,必不至如此。待奴婢回去好好审问她们就是了。”说罢,举起了菱花镜供太皇太后端照。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你这小妮子眼光不错。”嫏嬛笑道:“并非奴婢眼光好,是太皇太后雍容华贵,反为簪环增色。”

太皇太后嗔也似地瞥了嫏嬛一眼:“你若把对哀家这份心思用在皇帝身上,该有多好。”见嫏嬛面上腾地升起一片红晕,晓得她摽梅之年仍嫁杏无期,空负了这拾翠羽的江干神女,采松花的少室仙姝,佩鸣珰的楚岫瑶姬。

不禁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你还只是个内廷女官,便已被杨妃遥侧目。倘若来日真蒙了圣恩,可该怎生是好?所以依哀家看,贾氏在宫中行凶之事,合该严惩,以儆效尤。”

“奴婢内充紫庭,长奉兰掖,岂敢生椒涂芝封之望?”嫏嬛恭恭敬敬答道:“至于贾芳猷。奴婢以为太后既然已经施了下马威,想必无人再敢冒犯。太后位尊母仪,处事公道,奴婢心悦诚服。”

太皇太后又怎会不知呢?芳猷已被禁足和鸣戏云馆。那两个小太监和冬娘戕害选侍,按律当斩。只是正逢正月里,太后便免了极刑,改为杖责三百,枷号一年,遣戍边城。后宫中谁不赞一句“太后施恩不露痕迹,立威尽显手段”。

“到底是吃斋念佛的活菩萨。”太皇太后喃喃地感慨。

从德寿宫告退回到慎徽堂,嫏嬛便直奔蕊滴所住的庑房。有很好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照在蕊滴躺着的长榻上。蕊滴毕竟年轻,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日倒明显见好。看见嫏嬛进了房间,忙站起身来请罪:“奴婢保护小姐不利反而受伤,更累得小姐每日必来下人居处慰问。实在是。。。。。。实在是。。。。。。”

嫏嬛生平最不善于回应别人的感激,自己先臊成个红脸关云长。忙打断她:“此乃人之常情,非我独有。”她拉着蕊滴坐在床边,把贾芳猷,招财,纳福,冬娘几个人的下场一一告知:“这次只收拾了她的几个下人,好教其他人再不敢欺负于我们。他日若还敢再犯,可就顾念不得她是皇上的嫔妃了。”

蕊滴终于一扫脸上连日以来的阴霾,微笑了起来:“谢小姐为奴婢做主。”说罢便要起身对嫏嬛行大礼。

嫏嬛一把将她扶起:“快起来,快起来。你被我连累至此,本就该由我还你公道。你很不必为此谢我。”蕊滴因她而伤这件事一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今终于了了这桩心事,嫏嬛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她安慰了她一会子,看着蕊滴倦意袭来,便悄悄起身,走出了庑房。午后的阳光照得人不由自主眯缝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倚靠在朱红色宫墙畔的簃春,一脸沉思状不知在想甚事。她穿了件虾青色的圆领窄袖宫人衣,领口袖口裙边都缀着兔毛。嫏嬛笑道:“大冷天的怎么在外面这样呆站着?”

簃春如梦初醒,忙向嫏嬛福了一福。嫏嬛走近了,见她近来容色憔悴,心事重重。不禁叹了口气,道:“你随我来。”

簃春虚弱地应了一声,好像一只提线木偶般,浑浑噩噩地跟着嫏嬛走进了慎徽堂暖阁。阁中的水仙花昨日刚开,引得凌波也来同赏。两人相对而坐,各填了一阙《水仙子》。嫏嬛一时玩心大起,命人取来琉璃盏,剪下几朵水仙,把水仙放在注入清水的琉璃盏里。又取来几根浸过油的棉线置于花心充作花蕊,然后吹熄房中烛火,点燃水仙花灯。一时花光灯影交错,引得慎徽堂上下欢喜雀跃,不住地夸赞小姐兰心蕙质。嫏嬛扭头一看,满屋子人里只不见簃春。

今日见到簃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走掉。有些话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暖阁里暗香浮动,是昨夜与凌波诗词唱和时嫏嬛特意点燃的“雪中春信”香气还未散。嫏嬛依着炕几先坐下,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簃春坐下。簃春不敢,只侧身坐在了脚踏上。

嫏嬛笑道:“咱们都是紫微城的奴婢,无须客气。”

簃春也勉强笑道:“寻常奴才岂有小姐的福分,能得皇后赏识,起居与贵人无异。”

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却使嫏嬛陷入了深深的忧愁:“我可有得罪了簃春姑娘的地方?”

簃春一怔,满拟将听到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数落,谁知嫏嬛语气里并无责怪之意。她低下头去,忽然脸上就烧了起来,讷讷地说道:“小姐向来体恤下情,并无得罪奴婢之处。”

“哦?但你近来见到我便躲,使我不得不这样认为。”嫏嬛温言道:“记得初入宫那天晚上,我告诉过你们:我若有做的不好,做的不对之处,或使你们不快之事,你们可以随时指出来。而我绝不会因此迁怒于各位。”

簃春沉默了,无尽的沉默将她的头压得很低。低到鬓边绢花,几欲落到尘埃里。簃春这样藏得住心事的性子,几乎使嫏嬛气结,纵使她的性子一向是“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嫏嬛耐着性子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簃春应声摇了摇头。

往日那般灵慧的丫头,这一刻却像是被提线牵着。嫏嬛不觉叹了口气,果然主仆之缘就要尽了:“你还在为不小心泄露我的行踪而懊恼吗?”

她的话使簃春大吃一惊,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满腔子的委屈,不安,刹那间涌上心头:“奴婢哪里能猜得到其中的波谲云诡?当日只是送小姐出门的时候被路过咱们慎徽堂的冬娘随口一问,奴婢原想着小姐去哪儿都是过明路,不曾提防便也未设虚词,岂料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嫏嬛道:“我从未质疑你的忠心,也并未认为这算得上背叛。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簃春张口结舌,不知何以应答。她心中藏着另一重隐忧,事关生死。而嫏嬛鉴貌辨色,已经猜中了八九分:“你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我想,你最担心的是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阴谋诡计,朝着我源源不断地袭来。而你已经心生怯意,怕会陪着我一起死,是吗?”

答案不言而喻,簃春骤然跪倒,口称“请小姐恕罪。”

嫏嬛静静地看着她,她生得极为俏丽,性情也不乏可爱之处。这样的年纪,这等相貌,必不愿久居人下。太皇太后把她拨过来伺候自己,何尝不是辱没了她呢?她侍奉自己十分恭谨,又有何罪可恕呢?人来人去,不过因缘际合。

“起来吧。”嫏嬛伸出手将簃春从地上扶起,一行热泪从簃春眼眶中滑落,滴在嫏嬛的手背上。这两滴眼泪使嫏嬛大为震惊,不禁伸出纤纤玉手替她拭去:“快擦擦眼泪,不然待会儿该变成小花猫了。”

此言一出,簃春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奴婢,奴婢有负小姐恩德。”

她懂得她,不全是演戏,也有真的忧心。嫏嬛对此并无苛责,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怀智者不陷于覆巢之中。知命惜命,原是人之常情,有甚好指责的?

一念及此,嫣然一笑:“你放心,赶明儿个我会替你向太皇太后求情,求她给你另寻个去处。”她想了想,又道:“你到了别处,若一时有了不遂心之事,也可来找我。我虽然不能为你做主,出个主意还是可以的。”

簃春期期艾艾了半晌,到底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多谢小姐。”恐怕自己泪脸难看,强笑了一下,这才出去了。也不知她是否有入宝山而空回的遗憾。

嫏嬛自问不曾苛待下人,片刻的怅然若失在心头一闪而过,随即了无痕迹。

于是嫏嬛第二日将这件事禀告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听了不免皱起了眉头:“她若生了这个想头,可就太不应该了。”

嫏嬛赔笑道:“簃春姑娘是被奴婢遇袭的事吓到了,由此及彼,想到以后都免不了担惊受怕,这才萌生退意。”

太皇太后道:“把她拨到你身边,原是为了伺候你的。谁知她竟挑拣起来了。可见素日何等不把你放在眼里。奴才若是生了别的心思,便该打一顿撵出去。”她说这话时语气相当严厉,加之头戴莲花冠,身着绿地四天王狩猎纹锦衣,虽是菩萨低眉,宛然金刚怒目。

杨贞容在一旁听了,便笑道:“嫏嬛姑娘是个慈心人儿,素来心软面和的,哪里做得来这等事?”她把嘴凑近太皇太后耳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程太医昨儿个怎么嘱咐的,您忘了?少生闲气,长寿无虞。”

太皇太后果然气顺了,又变得眉开眼笑了起来:“你这贞容姑姑是个好的,为人忠厚老实,又肯踏实做事。哀家满拟簃春将来也是个贞容,慎容这一品级的人物,谁知她是个没造化的。既如此,明儿个仍令她回庄椿园吧。”

嫏嬛心想这岂不令簃春怀疑自己从中作梗?于是娇波流盼,慧黠一笑:“太皇太后娘娘思虑甚是。只是奴婢想,园子里现在冷清无趣,她回去了怕也寂寞无聊。不如先留在德寿宫当差,等天暖了,或由太皇太后为她另择去处,或随太皇太后凤驾回园。太皇太后您觉得可好?”

“罢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太皇太后拉起嫏嬛的手,心疼地摩挲:“若早知道你受这般苦厄,哀家该将你放在皇帝身边,做个御侍婉侍之类的。有皇上龙威在,谅那起子妄人不敢对你出手。”

话虽如此,御前宫女晋升也并非是太皇太后可以随意插手的。祖宗家法斩断了后宫女眷染指皇权的可能。除非主少母壮,垂帘听政。

嫏嬛谢过太皇太后:“奴婢终究不是小选进来的,太皇太后岂可为奴婢一人坏了规矩。国朝壸政与朝章并肃,皆因仰赖太皇太后懿德。奴婢奉主与奉后无别,可谓多蒙太皇太后抬爱。”

太皇太后知道前些日子赏赐给嫏嬛的衣裳都在那一次劫难中遭逢不幸。谈笑间便命绿华,兰香奉上一件绿地缠枝莲纹妆花绸做的夹袄,一件青绿瑞草云鹤锦裙,又赏了一顶山口冠。“你话说的这样好听,哀家也不妨多多抬爱几次。”

杨贞容笑吟吟地看着嫏嬛,道:“你也该恭喜一下你绿华姐姐,太皇太后今早刚封她做了慎容。”嫏嬛听罢,忙向绿华行礼:“恭喜姐姐。”绿华只通红着一张脸,傻傻地笑着。

嫏嬛回到慎徽堂后立刻告诉簃春:“明儿早你便回德寿宫当差吧,太皇太后已经恩准了。”

簃春垂下头怕被嫏嬛看见脸上的表情,只低声道:“奴婢谢小姐成全。”

嫏嬛替她整整了身上的衣衫,道:“我没什么东西好送你的,但也短不了给你的赏钱。只能祝你此后事事如意,步步高升。”

簃春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哭的如同桃儿一般:“谢小姐恩典。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

嫏嬛递给她一方素帕,道;“你且说。”

簃春跪下去,连磕了两个响头:“奴婢这个名字是从前庄椿园的老太监起的,不过是个姹紫嫣红的俗词。奴婢如今要走了,想请小姐另赐嘉名,好教奴婢这一辈子忘不了小姐的大恩大德。”

她说的这般恳切,使得嫏嬛虽然自诩心志坚毅,也不免柔肠寸断了起来:“你我以主仆身份相处,但我心中实在不曾视你为庸仆。虽相识不过才半年左右,却也盼你日后平安无虞。也罢,便将持盈二字送你当芳名吧。持盈保泰,戒之在得。”

簃春睁大了眼睛,正欲询问。嫏嬛先已笑道:“它的意思需要你自己领悟,现下我却不会告诉你。你是个聪明人,将来一定有自己的体会。”

于是簃春深深地俯下身,又磕了几个响头。她不敢直视嫏嬛的眼睛,却还是下定了决心据实以告:“奴婢,奴婢有事要禀告小主。”

嫏嬛“哦”了一声,颇感意外:“你说。”

“后宫里近来流言纷纷,直指小姐。”她极力想着该怎么措辞,踌躇半晌方才道:“奴婢也是这几日出入偶然听到旁人议论的。说小姐和昭华小主。。。。。。和昭华小主‘轮流作凤凰,颠倒偕鸾帐。’”

嫏嬛心里“咯噔”一声,“是说我们关系暧昧,情同夫妻?”簃春连连磕头:“奴婢该死,不敢妄言。”

“多谢你提醒我。”嫏嬛道:“其实这也是你不敢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不是?”她摇了摇头,“罢了,你能替我担心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嫏嬛坐在案头提笔写诗的时候,心中模糊地想。多少要感谢她半年来的陪伴,以及告知我外面那些流言。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扇动这缕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