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皇帝终于召她侍寝的时候,太皇太后已乘着龙肩舆移驾庄椿园。自世宗皇帝驭龙宾天后,太皇太后便不大住在紫微城了。紫微城处处皆有先帝痕迹,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太皇太后这才迁居庄椿园,寄情于山水之间。有徽政院随侍,太后,皇后等皆是十分放心的。每逢年节又有太后帝后率满朝文武大臣和内外命妇入园请安,因此太皇太后的晚年不可谓不适意。
只是于太皇太后而言,越是老了越时常回忆起从前的人事,也越发感慨“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嫏嬛坐在殿中,将和露折来的红踟蹰和一枝缀满半熟樱桃的树枝,插入胭脂红细瓷胆瓶,又在红踟蹰旁插了几枝狗尾巴草,使瓶花顿增野趣。看蕊滴,纤月,慧巧,偲好指挥着新来的小太监们将各宫嫔妃们送来的各色礼物登记造册:“太皇太后赏金錾花三多九如如意九柄,太后赏白玉吉庆如意两柄。。。。。。刘淑妃赏墨玉嵌珠如意一柄,韦德妃赏四色湖州百花孔雀锦,真红六金鱼锦各二十匹。。。。。。南宫昭仪送珍珠粉和木瓜香粉各一匣,段昭容送缠臂金一副。。。。。。柳令侧送白玉透雕牡丹纹花薰一个,朱艳仪送芙蓉石鱼篮观音一尊。。。。。。班令仪送文房四宝一套,孔才人送绛色绸绣暗花纹衣料六匹,宋美人送石青色绸绣暗花纹衣料六匹。。。。。。。”嫏嬛听到此处,便道:“拣几匹绸绣衣料给苏嬷嬷她们几个裁衣裳吧。嬷嬷们侍奉本宫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报她们了。”
这时时序已经快到五月了。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夏天,紫微城的花事次第开谢。嫏嬛挥笔写下一阕词,词中有句“问东君,今年花事谁为主”。可是谁知道呢?正巧皇后领着何司衣来凤华柏殿为嫏嬛量体裁衣,不经意在案头的砚台下看到写着词的这方花笺。皇后读过之后颇觉口角噙香,道:“今年花事谁为主?这可把东君问住了。宫中一春花事不断,一月时分乾清长兴宫腊梅报春信,二月时分哕鸾宫、喈凤宫杏花闹枝头,三月时分坤宁永和宫牡丹冠群芳,四月时分茝若宫芍药殿春风。即便是开到荼靡花事了,还有摩诃池上的芙蕖来助锦思花情呢。”
三春盛景说不完,何司衣也笑着道:“还有秾芳翠萼馆的碧桃,照妆楼的西府海棠,增成舍的梨花,兰林殿的玉兰,蕙风殿的兰草,清思殿的朱樱,在道轩的玫瑰,哎呦呦,真把个紫微城妆点成了众香国。”
嫏嬛虽然入宫快一年了,其实始终不曾将宫中各处逛遍。她作中宫侍讲时,日常除了教授世妇御女诗礼,便是为郡主县主开蒙,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读书,调香,偶尔作画。如今成了嫔妃,倒无事一身轻了。皇后因此劝道:“如今天朗气清,妹妹实在该多出去走走,莫要辜负了好春光。你已经贵为主子了,又何必在意旁人背后说什么。”
藏匿的心思被皇后一句话说穿,嫏嬛羞怯地低下头去:“臣妾不是在意旁人说什么,只是怕旁人不习惯臣妾身份的转变。不如等时间长了,众人不以臣妾为异时,再出去走动。”
皇后听了,点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
嫏嬛心中却知道,当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须得持盈保泰,守柔不争。外间注意的目光已经如冷箭般向凤华柏殿射来了,适时抽身退步未必是件坏事。自古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如今虎口夺食。
适才皇后未到之时,蕊滴已将关雎宫下的请帖盒儿呈于嫏嬛。打开双鲤戏荇锦盒,内中青鸾对舞砑花笺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明月流光相皎洁,请君同赏夜明珠。送帖子的太监言明翌日仪贵妃将在关雎宫设宴,请淑仪务必赏脸赴会。
嫏嬛轻抚额头:“烦请公公替本宫多多上覆贵妃娘娘,本宫昨日偶感风寒,只怕贸然去了会把病气过给娘娘。”
公公顿时面露难色,不知该当如何:“我们娘娘说,淑仪娘娘若是不肯赏脸,便要打奴才板子呢。”
纤月替嫏嬛轻轻锤起肩膀来。蕊滴机警,朝着那公公悄声说道:“贵妃娘娘素来体恤六宫,你只据实以报,想来贵妃娘娘不会打你的。”嫏嬛斜签着身子倚在贵妃榻上,耳边各戴了一枚桃花形耳环。粉色碧霞玭为花瓣,翠玉为花托,花心各嵌一粒珍珠,衬得嫏嬛肤色愈见白皙无瑕。“这样吧,本宫现下手书一封,给自己解释一下原由,再替你讨个情。”
那太监果然脸色好转,对嫏嬛肃然起敬。嫏嬛于是命偲好捧来花笺与毛笔,须臾间一挥而就。蕊滴将花笺装入双鲤戏荇锦盒内,双手捧着递到太监手里,然后恭恭敬敬将他送到凤华柏殿外。
因着天气日渐炎热,凤华柏殿上的落地长窗隔扇尽数移去。擗帘竿上垂下来的细软竹帘隔绝了殿外的困人天色,醉人花气。殿中人闻得莺声到枕,起身拂帘入园,宛如步入《万花春睡图》。设若到了冬日,则又好似一幅《仙馆秾花图》。人在画中游,似天子无愁。
但在这样无愁的日子里,嫏嬛却总是无端有些忐忑。已经晋为嫔妃多日,皇帝却始终不曾踏入凤华柏殿半步,真叫人摸不准他的态度。皇帝固然不是无愁天子,嫏嬛却成了有劫神仙,凤华柏殿忽然成了困住她的描金楼阁式鸟笼。只怕哪日起来推开宫门便会愕然发现,世上已千年,帝掖人不见。
不是不曾幻想过如何遇见真命天子的,只不过重重宫苑阻碍了她的想象。也想过许多年后自己芳华渐老,于寂寞中红叶题诗,目送着红叶飘摇出御沟。也许一个读过书的男子,偶然在溪流边拾起,叹息一番后将它夹在书页间。她和他,天上人间两不知。
皇帝是在纱窗日落渐黄昏的时候来的。那时嫏嬛站在院中几株牡丹树下,仰着头看枝头红艳的花朵。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落下,落在了嫏嬛鬓丝眉萼,衫上掌中。嫏嬛忍不住笑了起来,鬓边的嵌珠翔凤金步摇跟着如花枝轻颤,腰间垂下的翡翠镂雕孔雀衔花佩亦随裙轻摆。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吟道:
“蕙心芳姿自娉婷。摩诘持花女,佩环清。
试问禅关第几层?诸天曼陀雨,菩萨明。
结习未除花未轻。沾衣还拂去,堕无声。
始知众生皆有情,从教天人试,见空性。”
词中之意是赞嫏嬛宛如散花天女。他的声音像春日朗照下潺潺的溪水,活泼泼地流淌着。使嫏嬛无端想起临江而居的白石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但他终究不是白石郎,嫏嬛依依回首望向来人,他是整个天下的主宰,也是整个后宫的主人。“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走近了,近的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天人香”。香气从皇帝的金色圆袍常服上向她逼近,仿佛无尽的金沙将她包围。他淡淡笑道:“淑仪快快请起。”
“素闻淑仪博学多才,可知朕词中之意?”
嫏嬛心中已经猜到皇帝口中这阙词词牌即是《散天花》,于是恭谨答道:“《维摩诘经.观众生品》说:维摩诘因以身疾,广为说法。佛告文殊师利:‘汝行诣维摩诘问疾。’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天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
皇帝饶有兴味地盯着她,他的眼中尽是欣赏:“你可知天华因何不能去?”
嫏嬛朗声道:“结习未尽,华著身耳!结习尽者华不著也。”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赞许,但嫏嬛心中却道:怪不得都说国家不幸诗家幸。我朝天子这等文笔,倒也不能不说是百姓之福。看在他对自己一番恭维上,少不得回以微笑——“恭维”这种东西,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好用谦逊的笑来覆盖。
他环顾着深深庭院,正是寂寞空庭春欲晚:“这凤华柏殿你可还住得惯?”
嫏嬛依依行礼,“凤华柏殿从前是皇后居所。犹如女君之盛位,岂臣妾可以僭居?臣妾无德,诚不足以承天恩。”皇帝听出她的担心,笑道:“在朕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皇后将你安置在此,只因她认为你值得。”
皇帝的话如春风拂动玉壶冰,饶是嫏嬛一片冰心也不免闻风而动。想着圣驾至此,合该请陛下入殿,便道:“请皇上入内小坐。”
皇帝不御凤华柏殿正殿,却揽着嫏嬛的纤纤玉手进了东配殿。凤华柏殿面阔五间,东西两侧各有配殿。东配殿原名调瑟馆,前几日皇帝下旨改为琅嬛仙馆。西配殿原来叫含香室,如今一并改了名字,叫琼琚华馆。琅嬛仙馆内收拾的一尘不染。大到黑漆描金多宝阁,历朝贤后故事图金箔屏风,小到芙蓉石蟠螭耳盖炉,翡翠楼阁花薰,乃至几案上的碧玉填金御制诗插屏,墙壁上的釉里红双耳壁瓶,以及壁瓶中插着的瑶草琪花,无不精致。皇帝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赞道:“如此才配得上淑仪的身份。”
“朕知道你饱读诗书,特命人辟为书馆。琅嬛乃是天帝藏书处,且又合了你的名讳。”他带着淡然的笑看向嫏嬛,仿佛等待嫏嬛的称赞。自幼养在深闺人未识,嫏嬛除了认得亲戚家几位兄长,再不曾见过外间男子。她垂下眼眸,并不敢去直视那个人:“有劳皇上费心,臣妾不胜惶恐。”
后宫佳丽三千,每日羊车望幸者不知凡几,每夜斜倚熏笼者不知几凡,等待的便是这后宫里唯一的男人。等待,也成了她们在后宫中学会的唯一技能。他来了,她们迎上去。然而成就当夜姻缘的,却也许是一只蝴蝶,一只流萤,一枚香囊,一枝风流箭,一枚绿头牌,一个锉角媒人。嫏嬛不是那长门怨女,自不曾有金屋贮阿娇的荣宠;也不是楼东梅妃,自不曾有珍珠慰寂寥的恩典。她只是几乎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不宠无惊过一生。
蕊滴进来为皇帝和嫏嬛二人上茶,身子虽然强自镇定但神色里仍有些不自然。她奉上“碧螺春”后按礼应该慢慢后退着出去,可她心跳的厉害只想赶快逃离这里,步子不由得加快,到了门口脚一软险些被门槛绊倒。皇帝见了,不免眉头紧皱:“你可用得惯这帮奴才们?她们可有侍奉不周之处?”
被他这么一问,少不得嫏嬛要替蕊滴描补几句,像给仕女图添了几笔云朵:“多谢皇上挂怀。臣妾这里的奴才们从前不曾在御前侍奉过,故而有些失态,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望着嫏嬛,那双眼睛比他头顶金丝翼善冠上双龙所戏的珠子还要亮。嫏嬛被他看得双颊如火,一张羊脂玉般白皙的脸几乎透出石榴红。才抬起头瞻望天颜,又不禁低下头去俯视地锦:“皇上这般看着臣妾,教臣妾怪难为情的。”
“哦?”皇帝好奇地道:“朕听皇后说你在后宫嫔妃面前颇为健谈,怎么见了朕反倒难为情了起来?”
嫏嬛不假思索便即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天子如日丽中天,臣妾岂敢仰面直视;嫔妃似小星逮下,臣妾能效贤柔令淑。”
这番话实在入情入理,而且颇见机智。既赞美了皇帝后妃,也未使自己流于卑下。辩才无滞,智慧无碍,不让须眉是女郎!皇帝听了不禁大笑:“好,好,嫏嬛女史果然名不虚传,足堪身列嫔嫱,可为巾帼宰相。”
这份恭维嫏嬛却不敢领受了,亦知道是皇帝信口胡诌,于是笑道:“皇上是戏弄臣妾呢。《史记》有云: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担任的?”
“你学得你祖父你父亲几分,便可当得。。。。。。”虽然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话一出口皇帝便有些后悔不该提及此人,因此后面的话就咽了下去。嫏嬛倒似未察觉一般,道:“祖父学究天人,家父才智近仙,可惜都不擅为官之道。倘若当年学得是悬壶济世之术,或许早就扬名杏林也未可知。”
原本想说的是,“也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了”。然而面对皇帝,她只有把真实的想法咽下去。那些话不该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你父祖之事,朕深为惋惜。”他叹了口气:“有此能臣而不为朝廷所用,宰辅之责,天子之失。”
嫏嬛一刹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为朝中失去两员肱骨之臣而叹息,却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当日何以下令将此二人贬居岭南呢?这一瞬间她几乎想抓住他的领子追问下去,可是,不能,不能。她还没有宠倾后宫,又何以左右圣意?
每个嫔妃初入宫时,也许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代贤妃,襄佐王事。然而嫏嬛却不是这样想的,为了将家人从岭南捞回来,也许她更应该做一个妖妃。并不想祸国殃民,并不想留下千古骂名,不过是扮一次妺喜,妲己,褒姒,救出水深火热之中的家人而已。
嫏嬛深吸了口气,按捺下追问皇帝的冲动:“臣妾亦为父祖惋惜不已,然而事已至此,祖父业已谢世,只盼阖家还有团聚日。”
这番话传入皇帝耳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皇帝注视着嫏嬛的眼睛,和嫏嬛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却见嫏嬛悄悄垂下眼帘。“你不怨朕将你全家发配岭南吗?”
“怨又如何?恨又如何?换不回祖父的命,换不回家族的荣光。不,臣妾无怨无恨,只求父母亲人身常健,江山社稷世代延,佑黎民皇图永固,圣天子帝道遐昌。”她凄然一笑,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希望来日红颜未老恩先断之前,臣妾能得见家人无恙,父母安康。那便此生无憾了。”
她极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即使那眼泪里饱含着好几年来的心酸。从小雅擅丹青,她懂得绘画时恰到好处的留白。
皇帝怜惜地拉过她的手:“或许有一天,你会见到他们。”但他至始至终没有说那个“有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他的眼睛沉静无波,像庄椿园里澄澈的昆明池。嫏嬛从他的眼中照见自己宜嗔宜喜的脸庞,也从他的眼底看到,身为帝王亦有许多掣肘,许多无奈。
暮色渐渐浓了,蕊滴,纤月点起雕做花形的蜡烛。烛花摇影中,嫏嬛陪着皇帝一同用了晚膳。用罢晚膳皇帝唤进伶人助兴,“不要佳人剪牡丹队或者拂霓裳队。也不要菩萨献香花队或者彩云仙队。只请几个善于轻吟浅唱的给淑仪娘娘取个乐。”女伶们身着红粉罗衣,紫碧霞帔,唱了一阕《临江仙》:“乐奏箫韶花烛夜,风流玉女才郎。同心结上桂枝香。如鸾如凤友,永效两双双。莫把画堂深处负,笙歌引入兰房。满斟玉斝醉何妨。南山堪作誓,福禄应天长。”
嫏嬛怎会不解歌中情意?可是她既然给皇帝做了嫔妃,大抵今生今世是不会再有洞房花烛夜了。她抚着鬓边的“抱头莲”,一时间低鬟垂鬓,恍惚似荷粉露垂。视线落在自己穿着的那身纱绣团荷花双喜纹氅衣上。那衣裳是草绿色的,衣襟上的芙蓉石纽扣却是粉色的,颗颗圆润饱满。纽扣顶上饰有点翠叶托,累丝五瓣梅花为花蒂。像乍染上红晕的果实,等待有心人那温柔的双手。
抬起头的瞬间,发现皇帝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望着皇帝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嫏嬛的脸上写满无辜:“臣妾风寒未清,又添程姬之疾,恐不能侍寝,徒令陛下扫兴。”
皇帝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反倒笑了:“无妨,朕本来便是听仪贵妃说你病了,特来看看你怎样了。等你身子大好了,朕再让你做名正言顺的嫔妃也不迟。”嫏嬛随即想到,仪贵妃大概是不信自己病倒,借皇帝的眼睛来打探虚实。她忙笑道:“臣妾多谢仪贵妃娘娘记挂,他日定当亲自面谢为是。”
皇帝于是道:“那么你自个儿当心身子,早点安寝吧。”嫏嬛并蕊滴几个丫头都起身恭送皇帝。谁料皇帝走到殿外突然又折回来问道:“朕方才忘了问你,可曾传了太医过来看看?”
嫏嬛忍着笑,心底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早起命下人熬了碗姜汤,果然到了中午便不再头重脚轻了。多谢皇上惦记!”
却在这时,于公公急匆匆赶到凤华柏殿。嫏嬛见他走得满头大汗,却止不住笑意盈盈。于公公见了皇帝和嫏嬛倒头就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前线急报,龙骧将军攻破伊逻卢城,擒杀阿史德俟斤。”
皇帝又惊又喜:“真的?”他兴奋的搓着手,看了看嫏嬛,又看了看于公公:“那么,淑仪你好好调养身体。朕先去办正经事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皇帝走后,蕊滴替嫏嬛沐浴更衣时忍不住疑惑:“难得皇上有雅兴来咱们这儿,且娘娘刚刚晋位嫔妃,怎么不留下他呢?”嫏嬛边听着这话边取下头上的“抱头莲”,顿时青丝缭乱,散若巫云。氤氲水气中,香脸半开娇旖旎。“做戏就要做全套,若今夜侍寝,岂不是等于透过皇上明白告诉仪贵妃本宫并无病。仪贵妃因着皇帝新封了六仪七华,心情可想而知。前儿在御花园连打了好几个奴才泄愤,连太后都惊动了。咱们又何苦去触那霉头呢?”她忽然想起凌波,便吩咐道:“哪日你去芳德殿帮我提醒一下昭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