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骁熙梦到自己成为了某种动物。
在那个熟悉的,不到两平的逼仄房间里不断地蜿蜒,爬行。
爬过地面、墙壁、窗户……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蛇信子,才反应过来。
我变成了一条大蛇。
房间里面已经要装不下我的身体。
白茫茫一片。
大蛇不见了,梦里面,岳骁熙在狂奔,翻山越岭,手脚并用。
身后,有什么在追他。
梦魇?
岳骁熙只知道往前逃命,不敢回头。
背后的梦魇一言不发,紧追不舍。
直到他面前只有高耸的悬崖,再无去处。
身后就是梦魇。
跳不跳?
岳骁熙手脚都抓紧了,纵身一跃。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发觉自己并没有坠落,而是在上升。
那梦魇留在原地,站在悬崖上,再也追不上他了。
岳骁熙终于敢回头望向那梦魇。
他,竟然是我。
他也是岳骁熙。
大蛇、梦魇、岳骁熙。
白茫茫一片。
岳骁熙忽然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不到两平的逼仄房间。
三岁到九岁,我都住在这里。
俞海就住在我的隔壁。
他说,那个每月会来抽取一次脑脊髓液的医生有两团东西。
他说,有一次,那个医生让他抱着吮吸。
他说,他看到那个医生被处死了。
我想起来了。
我是零号,我是人肉分脑计算者,我是大蛇,我是梦魇,我是——
我是谁?
我是饕餮。
我的《饕餮功》可以吃出一些情绪,吃出一些信息。
所以我是零号。
“他们”让我喝下脑脊髓液,“他们”让我吃尸体。
“他们”问我,你吃出来了什么?
99、999、9999、99999、999999……
我做不到超限。
我脑子里面什么都有。
食物所携带的情绪和信息填满了我的大脑。
我觉得精神极了。
哈哈哈哈哈!
我偷偷舔过“他们”触摸过的地方。
我知道了,“他们”想要通过人肉分脑计算拼凑出超限之后是什么。
每3.17年一个清零日、算盘、计算、九千九百九十九万!
哈哈哈哈哈!
“他们”不知道,有人做梦啦!
梦魇来啦!
梦魇就在我的面前!
“轰——!!!”
白茫茫一片。
岳朗、杨书兰……
封噩局……
老汤、俞海……
李守正、观星道长……
“善。”
这是尸子的声音。
我是——
岳骁熙。
过去已经过去了。
岳骁熙终于在梦中清醒过来。
他茫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白茫茫一片。
梦魇呢?
梦境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所有人都要修炼《安神诀》,避免做梦。
为什么,我做梦了,梦魇没有出现?
【返回时间。】
【33:56:23】
【锚定进度:30%】
是了。
这里是极界。
这里没有梦魇。
这里的梦境没有异变。
岳骁熙在白茫茫一片中行走。
他运转《安神诀》,保持着清醒梦,朝着梦境深处走去。
他感觉到,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终于散去。
岳骁熙看到了。
那头奄奄一息的梦魇,就藏在他的梦境深处。
梦魇没有呼吸,没有动作,没有知觉。
它就像是掉线的角色,任凭岳骁熙如何攻击、挪动,它始终没有反应。
而随着岳骁熙运转《安神诀》,梦魇的身影略有虚幻,一点点消散。
只有《安神诀》能消灭梦魇。
但岳骁熙仅仅是舒适睡眠境界的《安神诀》还做不到。
除非是三大神眠状态。
岳骁熙停下攻击,又忽然想到。
为什么这头梦魇在梦境中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
因为这里是极界,这里不是蓝星。
又为什么?
梦魇明明能够在梦境中传染,蓝星的梦魇已经传染到了太阳系之外。
在极界,梦魇反倒是没有任何的行动能力?
若是在蓝星,岳骁熙再次做梦,这头梦魇肯定会暴起,将他撕成粉碎。
但不管怎么说,梦魇无法动弹,对于岳骁熙来说是好事。
他维持着清醒梦的状态,观察着那梦魇的形状。
其外形如同一团扭曲的黑雾,边缘不断蠕动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在它核心处,隐约可见一张人脸。
岳骁熙细细观察,发现那人脸虽然陌生,却十分俊朗。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梦魇表面。
接触的瞬间,那张俊朗的人脸眼中闪过一抹红光,黑雾翻腾,但很快又恢复静止。
梦魇只能在梦境中活动,若是不做梦,它也就不起作用。
而极界的环境抑制了它的活性,让它成为了一头失去操控的傀儡。
岳骁熙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运转《饕餮功》,咬了一口梦魇。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是否接收食物中携带的信息和情绪,不会像之前那样被记忆冲垮。
嗯?
岳骁熙皱了皱眉,牙齿传来的触感像是咬在了最坚硬的物品上,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梦魇的黑雾看似飘渺,实则坚不可摧。
咬不动?
他松开嘴,后退半步打量着这头静止的怪物。
现在的我太弱了吗?
而随着他的动作,那梦魇核心处的人脸眼中的红光暴涨,竟然在岳骁熙的右臂上烙印下一个虚幻的,一撇一捺的印记。
岳骁熙看着手上的印记,察觉到了自己和这头梦魇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有意思。
他并没有惊慌。
梦魇只能在梦境中活动。
只要自己不做梦,梦魇就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而在极界,这里可是他的主场。
岳骁熙看了看右手,那一撇一捺的印记恶意满满。
这是某种特殊标记的机制?
把我标记了?
梦魇在无法活动下的自我保护措施,等到可以活动了就找到被标记的人复仇?
岳骁熙看着面前奄奄一息,毫无反应的梦魇,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弄死它。
而下一瞬,他听到了声音传来。
“咯咯咯——!”
雄鸡一唱天下白。
岳骁熙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极界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头,远处传来第二声鸡鸣。
晨光熹微,窗外,檐角麻雀打闹啁啾。
远处青山还笼在淡色雾霭里,永安河缓缓流淌,荡出一阵阵微微起伏的波纹。
“梦。”
“我做梦了。”
岳骁熙的声音缥缈。
他望向自己的右臂。
那里——
什么都没有。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