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长筒袜的前辈说要减肥,及川律以为是太阳绕着地球转了。
但穿着长筒袜说要减肥还打扫了家里卫生的前辈,这时候的及川律更相信地球是牛的形状,也就是“地牛说”了。
及川律扶正裤腰带,不知为何这皮带变得这么松,他每走一段路都要提一遍裤子。
浑身乏力,及川律脱掉衣服,闷头躺在床上。
继续思考着怎么解决玲奈的事情。
衫山司没着急吃便当,现在有比吃烤肉卤蛋香肠黄鱼虾卷米饭更重要的事情。
她偷偷潜入卧室。
早上走出门的少年容光焕发,现在却萎靡不振。
而且连饭都不愿意做了……
这种情况……
只有可能是正式分手了吧?
是那种余情未了的情侣切断仅剩下的藕断丝连,彼此间又感到遗憾的既视感。
衫山司内心窃喜。
时至今日,她终于敢面对自己的情感。
早上,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那种得而又失的窒息感……很不好受。
她不想再体验了,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她就是一个卑鄙的小偷。
吃完便当,将垃圾分类装好,不过她是不生产厨余垃圾的。
她们说,岛国女孩子都要学会家务,要做一手好菜。
要不要杀鸡杀鱼啊……
那她可不敢。
少女坐在沙发上,托着腮,看着自己晃悠的两条腿:
“明明你很喜欢这双脚吧……”
她脱掉长筒袜,放在鼻子下嗅嗅。
呃……
只有一点点、一点点、是人穿过就会有的异味。
她放心了,走进卫生间,将长筒袜和毛巾挂在一排。
之后,少女拿来纸和笔,伏案写作。
◇
及川律是被玉子的头槌拱醒的。
他“呃”了一声,发现小萝莉睡在他身上,口水淌了一滩。
虚空中的字幕:
【是否进入梦境?】
“……”
没有太多犹豫,及川律进入了女儿的梦中。
……
及川律再次睁开眼睛。
天地一色,清白如水。
他躺在病床上。
尚且稚嫩的孩童臂膀上插着管子。
那年,玉子得了一场病。
床柜放着几只千纸鹤,几束鲜花的清香压不住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妈妈。”
眼前的美妇人与明智茉伊长得极其相似,或许是本来就长得相似,或许是玉子通过自我暗示让心目中的“母亲”形象向着明智茉伊靠近。
及川律偏于前者,他毫不怀疑明智茉伊再过十年会和她妈妈完全形似。
“嗯?我的小宝贝?”美人坐在病床上,温柔地抚摸,“怎么了?很难受吗?”
“啊啊!压到,妈妈你压到玉子的腿惹——”
“诶诶!?”
“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哎呀!明智家的乖孩子是不能哭鼻子的哦。”
美妇人的忘仔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在玉子满月的时候坚持母乳喂养,但自己又忘记给玉子喂奶,差点给她饿死,以及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压到玉子。
在粗心笨蛋妇人的教育下,小玉子能活到九岁也实属不易。
“所以,我的孩子很难杀的!”
画面一转。
玉子坠入了无限深暗的渊底。
“好冷……”
“好黑……”
“妈妈……”
死去的二十年里,明智玉子被埋进了时光胶囊。
在既定的岁月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惊人的变换。
“……”
明智玉子从湖面上醒来,抬头是穹顶上一望无际的星云。
希腊神话中的神祇,他的父亲,轻轻哼着摇篮曲,引领着她走出了神殿。
像是人类第一次走出东非。
新的世界在脚下展开。
◇
及川律抱着玉子,唱着蹩脚的歌。
他叹了一口气。
新的世界充斥着残酷与现实,他希望女儿永远不要面对。
下床,伸个懒腰,走进卫生间,洗掉玉子流到他脖子上的口水,再洗把脸。
拿毛巾,擦干脸。
嘶——毛巾怎么有一股异味?
及川律定睛一看,黑色布料,质地绵软。
这不是前辈的长筒袜么……
为什么要和毛巾挂在一起啊……
不会感染病毒吧……
及川律觉得喉咙生理性地一沉。
“睡醒了?”衫山司冷不丁问。
“嗯……”及川律将长筒袜丢进脏衣篓,“什么事?”
“你能教我做菜吗?”
“……为什么突然想学做菜?”
“中午的时候只能吃便当……我觉得我自己也能做。”
“是因为不想下楼买吧?”及川律一语中的。
“太热了……”少女狡辩道。
“做饭更热,”及川律无奈,“真是的,社恐也太严重了吧……我总觉得这样下去,前辈你一辈子认识不了除我之外的人。”
“只要认识你就够了……”她小声说。
及川律当然没听清。
“没事啦……我是觉得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学习一下烹饪。”
及川律表示认可,走进厨房。
“你要先学会开关煤气,不然哪天中毒了就玩完了,”及川律示范操作一遍,“听得懂吗?”
“哦……”
“严肃点。”
“我很严肃的啦!”少女心思在这一刻发芽,他是在关心自己吧?
“先从简单的开始,做点素菜吧,”及川律从冰箱里取出一盆青菜,“首先,择菜,因为菜里面有泥土,洗不干净,要一根根掰下来。”
不一会,砧板上躺好了几颗青菜。
“为什么不从根部直接切开?”
“也行,但是我尽量不让你接触‘刀’这种危险的东西。”及川律看衫山司的眼神,好似看岛国街头那些戴着红底白十字和爱心的残障人士。
“……”
“也行,试试看吧。”
少女双手抓起银晃晃的菜刀,在及川律眼皮子底下,挥出一刀,将另一搓青菜拦腰斩断。
及川律目瞪口呆。
只因为这妮子将菜青和菜白部分完全两断。
这切法和宿傩劈开五条悟有什么区别?
“白的都不要了?”少女捡起白色部分的“菜根”,不自信地问及川律。
“你平时吃的菜吃白的吗?”
“有吧……”
“那你说扔不扔?”
两人就菜根是不是食之无味一事开始了辩论。
玉子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玉子只喜欢吃菜叶,不想吃菜根。”
“玉子,只有小兔子才只吃菜叶,不喜菜根。”
“哦~那玉子是小兔子。”
“小兔子要吃胡萝卜。”
“那玉子不是小兔子。”
《菜根谭》中的“菜根”比喻清贫的生活,果然玉子身上的血管和毛孔都透着资本主义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