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影与青衣

在无法从田毅口中获取凶手的关键信息后，警察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监控录像。

那片区域平常由机器人负责管理，如今机器人已被回收，目前唯一的途径便是仔细查看街道的监控画面。

田毅是与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一同走进的小巷，基于这一关键线索，祁峰便将影列为了最大嫌疑人。

“祁警长，一个女孩会有机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一群大老爷们？”蓝羽已经通过第一印象排除了影是凶手的可能。

“别被表象迷惑，在公元时代，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祁峰一股说教的口气，“可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怪物和怪兽的出现早已打破了人类的固有认知，现在说不定他们已经进化成了能够模仿人类的存在。”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你在警校没有学过吗，只要一件事有可能，那就必须要追查到底。”

蓝羽心里虽还有些不服气，但也明白祁峰所言不无道理：“祁警长，你放心，我这就去调查这名青衣女子的行踪。”

“好，我这边联系技术部门，让他们辅助你把那女孩找到。”祁峰一边说着，一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另外，再派人去查一下田毅近期的通话记录和社交活动，看看他还有没有和其他可疑人员接触过。”

熹微晨光初破，影在城市迷宫般的小巷中漫无目的地晃悠。

忽然，她的心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自脚底直蹿上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体内，有一股陌生而又强大的力量正疯狂地拍打着她灵魂的堤岸。

这情形在她诞生的镜世界里，可是见所未见。

她呼吸急促，撑住粗糙的墙壁，借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身体的异样感如同镣铐，让她举步维艰。

慌乱之中，她陡然想起月教授的方法，赶忙闭上眼睛，努力让杂乱的思绪平静下来，缓缓进入了自己的心境。

待她再次睁眼，入目是一片蒙蒙的天空，铅灰色的云朵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不远处，一湾湖泊死寂般地横亘着，湖面毫无波澜，宛如一面巨大的灰色镜子，倒映着这毫无生气的世界。

不远处，一个外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正抱着膝盖，沉睡在湖泊中央。

而就在那死寂湖面的正中央，漂浮着一方孤岛般的浅滩。

滩上，一个与自己容貌毫无二致的女孩，正静静地蜷缩着，双膝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

在这片没有颜色的世界，她的发丝和青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周遭压抑死寂的氛围格格不入。

与影凛冽气质截然不同，眼前的女孩，自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惹人疼惜的寂寥感。

她孤身一人，安静地沉睡在这仿若被时间遗忘的死寂湖中央，浅滩成为她孤独的栖息之所。

女孩的面容上，眉梢轻垂，眼角微敛，一抹惆怅镌刻在她的神情之中。

此刻的她，无助地飘零在这荒芜世界，让人见之，心底便涌起无尽的疼惜与怜悯。

影低头看向湖面，那平静如镜的湖面倒映出的影像，令她瞬间僵立。

映入眼帘的，哪是与湖中央女孩别无二致的面容，自己明明就是一团不断冒出黑烟的暗能量人形聚合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在死寂的湖面上方回荡，影笑得前俯后仰，那笑声里充满压抑的苦涩与自嘲。

她踉跄着朝湖中央又走近了几步，盯着湖中央沉睡的女孩：“原来如此……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我。”

真相就这么残酷地摆在眼前，让她无所适从。

“只要把你解决掉，这具身体就是属于我的了！”影杀心骤起，冲向了那名沉睡的女孩。

在快要接近女孩时，却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把她弹飞的老远。

“看来，这具身体也在排斥我这个外来者啊……”影无奈的说道。

湖中央沉睡的女孩有了细微动静，她蜷缩的身体轻轻舒展，原本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刹那间，日光推开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辉如万道利剑，穿透阴霾。

原本灰白压抑的天空，被注入了灵动的色彩，迅速变幻为澄澈的蔚蓝。

温暖的阳光倾洒在死寂的湖面上，为这片水域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湖底传来了生命的悸动。

一片片荷叶从湖底破水而出，翠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一朵朵粉嫩的荷花娇羞地从荷叶间探出头来，或含苞待放，或肆意盛放，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待全部的湖面被阳光笼罩，月被无形的铁链禁锢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当现实世界中的影再次睁开眼，沉睡的女孩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不再是影。

影在心境中注视着外面的世界，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用尽全力却连移动半分也做不到。

现实世界里，青衣女子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青衣女子迷茫地环顾四周，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景象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试图在这混沌的世界里寻得一丝安全感。

“我是谁？这是哪儿……”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格外微弱。

她努力的回忆，却只能够回忆起梦一样的碎片化记忆。

汽车鸣笛声在离小巷远处的街道上响起，小小的响声却吓得她连忙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记忆碎片中那家园被铁骑踏破的场景，如同梦魇向她袭来。

战火纷飞，浓烟滚滚，马蹄声如雷，百姓们的哭喊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哀歌。

身着铠甲的士兵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刀，肆意砍杀，鲜血染红了土地。

昨夜主动揽下调查任务的蓝羽正在周边巡逻，一眼瞥见身着青衣的女子，便打起精神闪到一旁，隐匿身形。

“竟然还在这附近晃悠！”蓝羽难掩兴奋在小巷角落里窥视着这名女子。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在作案地点周边随意巡查一番，竟真能与苦苦追寻的目标人物撞个正着。

“难不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凶手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他低声自语。

要是她是凶手，自己一个人把她抓住，那不是大功一件？

但想想昨晚那些无皮尸体的惨状，又不敢贸然行事。

将注意力转回青衣身上，发现她正害怕的双手抱紧自己，微微颤抖着。

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凶手，反而像是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一惨状的受害者。

想到这，蓝羽不再担心，而是大大方方走向了青衣：“小姐，一个人在这可是很危险的，就在昨天晚上，这附近可是刚发生了杀人事件。”

“杀人？”听见有人说话，青衣才从痛苦的回忆里脱离，“昨天晚上……”

青衣听到有人死亡，眼神立马流露出了恐惧，犹如一只受惊的猫咪。

她抬起头，眼眸水光盈盈，满是惊惶与无助，望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蓝羽心脏陡然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了一下。

原本坚定的职业理智，在这一瞬间竟有些摇摇欲坠。

蓝羽因此更加觉得她是受害者：“对于昨天晚上的事，你还有头绪吗？”

青衣努力回忆了一下，最后茫然的摇摇头：“我……记不起来了……”

无论是昨晚的事，还是曾经的事，青衣什么都不知道。

在镜世界的培养舱中，在影使用这具身体的时候，青衣都一直沉睡着。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诞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以及不知道自己的记忆片段究竟来自哪里。

现在这个遍地高楼的地方，对她来说，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为了洗脱凶手的嫌疑，请跟我走一趟好吗？”出于谨慎，蓝羽还是打算带她回一趟警察局。

“看你的制服，应该是这个地界衙门的差役吧。”青衣目光落在蓝羽的制服上，抗拒的摇摇头，“我可听闻，有些衙门惯会屈打成招，我一个弱女子，怎敢轻易跟你走？”

蓝羽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差役？这可是古代才有的称呼，就连公元人都不兴使用这个称呼了。

这可是正经的案件调查，就算cosplay，也不能这么入迷吧。

“小姐，我诚恳希望您能配合调查，只需如实回答问题就好。”他温和的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警局，并非您所认为的旧时衙门，绝无苛待之举，更不会屈打成招，还望你放心。”

青衣犹豫了，即使现在不同意，按照衙门的行事方式，也会被强行带走。

“那……好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青衣轻挪脚步，忐忑地踏入警局公用悬浮电车，车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车内的灯光柔和而明亮，洒在她略带拘谨的脸上。

目光被车内形形色色的装置吸引，她歪着头打量着那闪烁着各种符号和数字的仪表盘，试图理解这些奇异标记的含义。

蓝羽冷不丁靠过来，坐在副驾驶的青衣浑身一僵，害怕到闭眼，将双手护在胸前，声音发颤：“你……你要做什么？”

蓝羽将安全带扣上：“你以前坐车都不系安全带的吗？”

青衣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一条带子稳稳地捆在自己身上：“这是……防止犯人逃跑用的？”

“这是保护安全用的，这点常识都没有吗。”蓝羽扯了扯自己身前的安全带，“你以前坐车都不系安全带的吗？那我得好好找交通局的同志教育教育你了。”

这眼前四四方方的大铁皮盒子，居然是车？

在她那些破碎又模糊的记忆片段里，乘坐马车出行时，可从未有过要系什么带子的说法，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电车驶出，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新奇又可怕。

车子速度很快，还会进入那些弯弯绕绕的管道中飞行。

车子驶向半空，四周是无垠的开阔与悬空的惊险。

青衣害怕地死死攥紧靠窗的座椅扶手，但窗外那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又勾着她的目光。

她微微侧头，目光透过车窗，一点点被外面的世界吸引。

高楼大厦直插云霄，楼身的灯光如繁星闪烁；各种飞行器呼啸而过，拖着彩色的光影轨迹。

青衣看得入神，完全沉浸在这个超乎想象的新奇世界里。

到了警局，祁峰看到蓝羽带着青衣回来，心中惊喜。

现在的小伙子效率这么高的吗，自己交待的事情这才过了一晚就完成了！

既然蓝羽能安全的把青衣带回来，那祁峰心中对她是怪物的假设自然也就消除了。

“干得好，蓝羽。”他赞许地看了蓝羽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青衣，“小姐，有些问题想请你回答一下。”

说着，青衣被祁峰迫不及待的带到了审讯室中。

青衣局促地站在审讯室，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祁峰伸出手，手指并拢的指向室内的桌椅：“小姐，不要太拘束，来这就当回家了一样。”

青衣深吸一口气，脚步带着几分犹豫与拘谨，缓缓朝着椅子走去。

慢慢落座，坐姿端正又略显僵硬，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祁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青衣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青衣身上，神色平和却又带着审视，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