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粟特商人

“米迦萨宝，我听说粟特人信胡天神，崇拜圣火，相信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面对班超的问题，弥加感觉非常诧异。

因为很少有人会问粟特人的宗教问题，而粟特人也极少提及自己的宗教。

但既然眼前的汉使好奇之下问到了，弥加也只好讲了讲自己知道的事。

服从于强权服从于贵人，已经刻进了粟特人的灵魂，而作为汉使的班超自然也是粟特人眼中的强者贵人。

一名合格的粟特人绝不会轻易的拒绝一名强者。

更何况在他看来作为汉使的班超，很可能还是一名能为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强者，这样的强者更是无法让他拒绝。

好在作为萨宝，弥加不仅是商队领袖，本身也要通晓些许教义。

“阿胡拉玛兹达是光明的化身，安格拉曼纽是黑暗的化身。

前者创造了一切善，六大善神，宇宙，世界和生灵，而后者创造了一切恶和对立。”

“恶神不断侵袭世间，败坏道德，与善神作对，双方在人间大战。”

“而在善恶最终决战时，世间每个邦国都要加入进去，帮助前者终将战胜后者，迎来永久的光明！”

班超听完讲解之后后却忽然道：“尔等的教义，与我大汉所行之道很像啊……”

班超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我大汉以仁义治天下，如同光明普照四方；而匈奴人残暴贪婪，劫掠成性，恰似黑暗吞噬生灵。米迦萨宝，你说这是不是与你们的教义不谋而合？”

米迦闻言一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他想起商队途经匈奴领地时被迫缴纳的重税，想起去年被匈奴骑兵劫走的三个商队伙计。

烛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跳动的阴影，将他的思绪拉得很远。

“天使所言极是。”米迦斟酌着词句。

“我们粟特商队行走四方，最是清楚——匈奴人每到一处，就像蝗虫过境，连葡萄藤的嫩芽都要啃尽。”

他说着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

班超注意到对方称呼已从“贵人”变为更亲近的“天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示意赵拓给弥加添酒，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粟特人在疏勒、于阗、莎车都有聚居的商站？”

“正是。”米迦的胡须随着说话微微颤动。

“从于阗的玉石到疏勒的骏马，我们的商路像蜘蛛网一样遍布西域，甚至安西、贵霜、大秦……”

说到商业之事，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泛起自豪的光芒。

粟特人可以说是最成功的商业民族，甚至比后世的犹太人更强。

不过这却也是被逼出来的，粟特人的家乡叫索格底亚那，也被称作河中之地。

在妫水和药杀水这两条河流的滋养下这片土地变得非常肥沃。

勤勉精明的粟特人把自己的家乡建设成了整个中亚地区最富饶美丽之地。

但他们相对于周围的其它民族来说却是及其弱小的，周围的领居全是强大的恶郎。

对周围这些邻居来说粟特人和河中地区就是一块美味的肥肉。

几乎所有的邻居在强大之后都想要征服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从雅利安人到波斯人再到野蛮的希腊人，然后是从东方逃难而来的月氏人，如今则是康居人。

粟特人在经历了无数的强权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向强大者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他们发现所有强者都需要财富，为了生存下去，所以他们积极为每一批新来的统治者献上来自远方的丝绸宝物。并以此证明若给予粟特人的价值。

“服从最强者，才能让弱小的粟特人在群狼环视中活下来，直到光明来到的那一天。”这也是每一个粟特人从小接受的教育。

这也让粟特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

“不知小人能为天使做些什么？”弥加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班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远处沙丘上如血的夕阳，突然压低声音：“若有有一日，大汉的丝绸能直接运到罗马，粟特人的商队不必再向匈奴缴纳买路钱...…”

米迦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故事。

三十年前汉军驻守西域时，商队只需在都护府登记就能畅通无阻。

那时从长安到撒马尔罕的商路，利润堪比金山银海。

“天使需要什么？”

米迦突然前倾身体，镶着绿松石的腰带扣在案几上磕出轻响，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他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班超看向他，“吾可以为你的商队提供通关文牒，甚至可以让你的商队直接前往长安或者洛阳。”

弥加露出谦卑的微笑，“不知小人需要付出什么？”

“很简单，你只需要为我大汉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情报，还有寻找一些大汉需要的东西！”

班超言罢端起了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弥加脑中的算盘打得飞快，大汉虽然已经退出西域快三十年，但大汉已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提供情报能换来通关文牒，资助汉使或许还能获得未来贸易特权...…

他怎么算都决定这是一个划得来的买卖。

“小人愿意为大汉服务！”弥加终于做出了选择。

班超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帛所制的地图，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听说于阗王最近得了匹汗血宝马？“

米迦会意地笑了，露出两颗镶金的门牙：“三日后会有商队前往于阗。我们粟特人有个传统——给新朋友送礼要凑足九样。”

……

翌日，弥加带着一队人再次前来拜见。

弥加来的时候，班超正在精绝国王的葡萄园中煮茶。

“小人拜见天使！”

“弥加萨宝，不必客气，请坐！”

“多谢天使！”

“这是某托人从蜀中寻来的茶叶，你也尝尝！”

班超说着话给弥加倒上了一杯茶水。

弥加接过茶水，学着班超的样子喝了一口赞道：“大汉果然是文明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