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转进

项羽大破王离大军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营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刘季手中那卷还未来得及细看的帛书，在他骤然攥紧的五指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刘季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雨前的天空，牙关紧咬：“怎会如此？”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住前来禀报的使者，厉声问道：“快把你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尽数交代出来！”

感受到沛公语气中的急切与愠怒，那名送信的使者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将项羽于军中斩杀上将军宋义，随即率领楚军主力北上，一举击溃秦军统帅王离所部的惊人战绩，详细地禀报了出来。

营帐内，只剩下使者略带颤抖的声音，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听完汇报的刘季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带着寒意的冷笑：

“项小子倒真是有魄力啊。”

既有惊讶，也隐隐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旁的张逸面色凝重，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忧虑的光芒，他向前一步，拱手沉声道：

“沛公，项羽挟着覆灭秦军主力的威势，正一路西进，恐怕章邯也支撑不了多久，很快便会降于项羽。

如今局势危急，还请沛公尽早决断。”

张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响的警钟。

曹参也紧皱眉头，捋了捋颌下短须，开口问道：

“沛公，如今我们是否应当暂缓攻城，先退回彭城，与怀王共同商议应对项羽的策略？”

曹参带有一丝犹豫和担忧。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营帐内的沉寂，只见周勃猛地挥拳砸在面前的矮案上，案几上的酒樽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樊哙怒目圆睁，声音粗犷地说道：

“咱们在沛县，在砀郡，在这一路上，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弟兄！他们可都眼巴巴地等着和沛公一起杀入关中，建功立业呢！”

樊哙粗糙的手指紧紧握着剑柄，仿佛要将其捏碎。

“是啊，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项羽！”

卢绾脸上此刻也布满了焦躁和不甘，瓮声瓮气地附和道，营内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声，言语间充满了对项羽的忌惮和对功业的渴望，一时间，营帐内变得有些喧闹。

“都闭嘴！”

刘季猛地提高了声音，洪亮的吼声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坚决和不容置疑的光芒。

“事到如今，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昌邑是我们的战略要地，必须拿下！

现在，还是立刻去攻城。”

随着刘季一声令下，营帐内的将领们虽然心中各有所思，还是纷纷躬身领命，快速散开，前去指挥各自的士卒，重新开始了对昌邑的猛烈攻打。

攻城战持续了数日，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以及攻城器械发出的沉闷声响，日夜不停地回荡在昌邑城下。

刘邦身披战甲，在一处略高的土坡上勒住马缰，任由战马不安地踢踏着地面。

刘季遥望前方高耸的城墙，只见城头之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守军，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

连日来的围城并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反而让刘季的心头逐渐被一股焦虑所笼罩。

樊哙浑身浴血，盔甲上沾满了泥泞和干涸的血迹，策马飞奔而来，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在他靠近刘季时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发出急促的嘶鸣声。

“姊夫！”

樊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怒气，“东门的撞车又折了！

那些狗日的守军在城门洞里灌满了泥浆，弟兄们凿了这几天，连个缝都没能凿开！”

樊哙不甘道。

刘季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逸身上，强行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问道：

“子羽，你可有什么妙法，能够攻克这种坚固的城墙？”

张逸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语气平静地说道：

“无有。

昌邑乃是济水之畔的军事要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魏国时期曾多次增筑加固，形成了三重瓮城的防御体系，坚固异常。

守将早前已经将城外的树木尽数焚毁，我们想要制造云梯等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都只能从远处费力运送，短时间内难以奏效。”

刘季叹气一声，不负言语。

攻城第十五日，昌邑城依旧难以撼动，横亘在刘季大军面前，没有丝毫即将被攻破的迹象。

刘季低垂着头，看着城墙下那些面色疲惫、眼神却依然充满渴望的将士们，他们的呐喊声已经变得沙哑，挥舞兵器的手臂也有些无力，但依然在坚持着。

刘季再次看向身旁的张逸，他努力想要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

“近几日，子羽倒是没怎么出言劝我了。”

刘季自嘲笑道。

张逸似乎看穿了刘季的心思，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沛公乃是三军统帅，英明果断。

既然之前已经在营帐内将利弊分析得如此清楚，沛公心中自然已经有了决断，无需逸再日夜叨扰，徒增烦恼。”

听到张逸这番话，刘季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望着远方依旧坚固的城墙，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一丝疲惫涌上他的面庞。

“子羽，传令下去，让各部将士收兵吧。”

“不能再这样无谓地消耗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即日拔营，全军向西进发！”

刘季斩钉截铁地说道。

“诺。”

张逸闻言，没有丝毫异议，躬身领命退下，他快步来到各军营，将刘季的命令一一传达下去。

刘季平日在军中威信极高，虽然连日攻城失利，但并未让将士们失去信心，听到撤兵的命令，士卒们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收拾各自的器械，将还能用的攻城车、云梯等笨重的家伙搬回营地。

樊哙听到刘季下令撤兵的消息，立刻满脸不甘地冲进了刘季的营帐。

魁梧的身躯上依然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泥土，对着刘季急切地说道：

“姊夫！你真的就舍得这十几天的功夫吗？

再给某几天时间，说不定就能攻破城墙的一角，为姊夫你拿下这昌邑啊！”

樊哙恳求和不舍道。

刘季看着樊哙那张粗犷而焦急的面庞，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意已决，休要再议。”

刘季不容置疑道。

“没时间了，谁也不知道项羽会在几日之内攻破章邯的秦军主力，到那时，我们可就彻底失去了西进入关的机会了。

昌邑……”

刘季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惋惜，最终下定了决心，吐出几个字：

“也只能暂时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