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上,
楚小娘子径直上了三层,也就是最高一层,
宋祈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透过竹窗看向楼里。
顿时眼中露出诧异。
这顾家的藏书楼最上面一层居然是一间绣楼。
看楚小娘子的神情,不难猜出,其正是这间绣房的主人。
宋祈年暗暗咋舌,
真不愧是大家族的媳妇儿,只是这绣房内的摆设就和寻常人家的大相径庭。
琴棋书画,
各种器乐都可以在此间寻到其的身影。
在宋祈年的注视中,楚小娘子缓缓走到了书案前,
盈盈坐了下来,
宋祈年注意到,这楚小娘子的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有一物。
此物在闺阁中倒也寻常,只是多在女子的妆台上,
而此处明显是用来书画写字的案牍,放置一枚铜镜实在非常。
楚小娘子对镜看了看,
沉默了稍许,这才低下头将头顶沉重的金饰摘了下来。
最后只留下了一根簪子。
宋祈年的目光顿时被那根簪子吸引了过去。
他眼中露出精芒。
这簪子,不对劲。
忽的,
他瞳孔一阵,这簪子好像是直接插进了她的头颅中。
脑袋中插进这么一根簪子,能活吗?
宋祈年扪心自问,
显然是活不了。
脑袋是心神之居,藏有神藏,是最不可亵渎的地方。
伤了此处,可不是补补血气就能恢复的。
一念及此,
他屏住呼吸认真的盯住了绣楼内楚小娘子的一举一动。
忽的,
屋内响起一声叹息,紧接着楚小娘子将手搭在了插在脑袋上的簪子之上。
捏住,
轻轻一抽。
竟是轻松将插在脑袋上的簪子抽了出来,
随着簪子缓缓抽出,
肉眼可见的,楚小娘子本是光滑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起了褶皱。
就像是绷紧的布料突然松弛了下来。
她脸上的皮肤竟是松松垮垮了起来,顷刻间,一个貌美如花的佳人就成了已过七旬的老太。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还不算结束,在宋祈年惊为天人的眼神中,
楚小娘子,
不......楚老太在后颈往下一拉,像是金蝉出窍一般,
从中钻出了个小老太。
宋祈年神色怪异,自己就是对这么个小老太色令智昏?
很快,宋祈年就甩去了纷至沓来的杂念,
面色凝重的看向‘楚小娘子’。
只见其提起了桌上的毛笔,轻轻在砚台上一沾,
紧接着在桌上画了起来。
落笔轻巧玄妙,只是几笔就刻画出了一幅佳人折春梅的景象。
画中有一女子,
巧笑嫣兮,手中捏着一支刚刚抽出花苞的春梅。
栩栩如生。
宋祈年甚至听见了那画中女子的嬉笑声。
不对!
忽然,宋祈年眼前光线开始扭曲,耳边女子的笑声愈发清晰。
脖颈处隐隐传来萧瑟的冷风。
“小姐,小姐,这有个昏迷了的书生,好似被冻僵了身子。”
眼前画面一转,就见的眼前没了绣楼,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雪花,
夹杂着呼啸的寒风,
寒风中,一主一仆,一小姐带着贴身丫鬟正在雪中寻梅。
一主一仆辗转雪中,
却是那丫鬟先一步看见了昏迷在雪中的书生。
唤来了自家小姐。
“巧儿,快些个去唤些家仆来,这人应是路过此地赶往京城参加春闱的书生。”
看着雪中书生单薄的衣衫,不忍道:“应该是没有准备厚衣,寒气入体昏了过去。”
她催促了两声身旁的丫鬟,让其快着些。
见身旁丫鬟小跑离去,这富家小姐脱下身上披着的厚袄,
搭在了书生身上。
自己被冻的本就通红的脸颊,此刻更红了。
想了想,就地蹲下靠在了书生身旁。
宋祈年听的真切,却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忽的,
他的耳边风声散去,脑袋一昏,有些恍惚的脑袋猛地一清。
定睛看去,哪里还有什么雪地千金,
绣楼中,
不知何时,那‘楚小娘子’已经将簪子重新插了回去。
身上皱皱巴巴的皮再次紧绷,再次化为娇艳动人的小姑娘。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楚小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笔触放了回去。
再看桌上的画作。
风雪依旧,折梅落地,却唯独不见了那传神的佳人。
“仙术?”
宋祈年心头怀疑,让人可以改头换面的术法有很多。
就拿他来说,
剥皮充神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虽说此术极度残忍,
需要剥下想要变作的人皮,细细炮制一番,再以神御之才能化作他人,
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
而屋内‘楚小娘子’施展的术法却是更为玄妙,
只是此术缺陷也很严重,
他看向‘楚小娘子’头上插着的簪子,此物就是这仙术的破绽之处了。
只是此术恐怕不是面上这么简单,恐怕另有用意。
那雪中的书生是谁?
富家千金又是谁人,何以这‘楚小娘子’扮作其人,滞留在这顾家。
正在思索间,
屋内的‘楚小娘子’却将目光投了过来,声音清冷,
“客人深夜到访,却不进来,又是何意?”
宋祈年一怔,二人对视。
宋祈年也不尴尬,从窗户翻了进去,拍打了下衣衫沾染的灰尘,
见状,‘楚小娘子’冷声道:“不请自来是为贼,更遑论阁下深夜自窗而入,可不是君子所为。”
‘楚小娘子’言辞犀利,但宋祈年只当没有听到,
将目光落在桌上的纸上。
此时离的近了,却是能看清刚才没有看清的地方。
这哪是什么纸,
分明是美人纸,顾名思义,是取自美人身上的人皮,
再以秘法制成特殊的纸张,
用来刻画符篆,端的诡异,只是历来此术神秘,
常人难以窥伺其传承。
宋祈年也曾垂涎过,只是寻了几次都没有寻到哪怕丁点痕迹。
最后只能放弃。
一念及此,他又起了心思,若是能得了此符篆传承,
绝对不枉此行。
想到这里,宋祈年面上冷淡消退,径直坐在了‘楚小娘子’对面。
道:“楚娘子既然知晓我在窗外,还这般大大方方的施了术法,定是有自己的凭仗,不怕我将这秘密宣之于众。”
果然,
这话说出去,‘楚小娘子’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看着宋祈年,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