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可有急事?”
“公子,东城来信!”许六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袁特使说约摸五天前,汝南流民因缺粮少食作乱,而这皆因戚奇按下粮草不发,所以袁特使请您速速定夺如何处理乱民之事和戚奇下落!”
袁燿接过信函,迅速扫过内容,眉头逐渐皱起:“流民作乱?戚奇怎会如此无能?”
刘馥听到后同样眉头一皱,然后便让许六先退出丈外,对袁燿说道:“屯田营稻种未熟,流民全靠县仓赈济,如果以往县内不赈济的话便罢了,如今还不赈粮,怕……”
“怕会对屯田有所波及!”袁燿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戚奇此时扣粮,无异于逼民为匪,但我以为他可以是贪官,是恶吏,唯独不能如此愚蠢。”刘馥忽然抬眸看向袁燿,“公子,此事怕是有蹊跷。”
“嗯,戚奇贪婪、懦弱,却不蠢。就算他要贪也得贪屯田秋后的粮赋,怎会自毁根基呢?”
“公子,此事恐怕不简单。袁曜卿之才干你我都看在眼里,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向您求助……东城屯田乃公子心血,若因流民作乱而毁于一旦,后果不堪设想。”
而袁燿却摆了摆手,“刘君说的对,但还不够对。以曜卿的才干哪里会坐视流民生事?又哪里没有对付得了他们的方法?他虽然仁德爱民,但再怎么压制也当能压制下去。而且他为何要特意发一封信来问我如何处理?我父曾授他予权,他要就地正法戚奇可能有些困难,但用其他合乎律法的手段又不是难事,县寺官吏大多和他也不见得是同一条心……除非……”
“刘君,此事蹊跷。你想想戚奇虽贪,但并非愚蠢之辈。他明知流民作乱会危及屯田,为何还要按下粮草?袁涣虽直,但行事也不至于要听我的一言一行才作出判断,我与他本就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而且这事情如果真的要大到请我来处置,那为何这信要五天才到我手上?而且以他之才智还能我做出判断?除非他不愿意去管!”
刘馥听后也有些一头雾水。
“且说那戚奇……除非有人故意瞒住他,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流民会作乱,或者他早就有了对付生乱之法,只是有人在故意煽动这一切?”刘馥接话道。
“正是。”袁燿点头,“就说那戚奇,任由他再跋扈,也不敢公然与屯田大计作对,他还指望着我给他升官呢,此事背后,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刘馥眉头紧锁:“公子在怀疑袁曜卿?”
袁燿摇头:“他为人正直,不会行此阴诡之事,更不会逼民为匪,但他应当是对戚奇已经有所不满了,只是碍于戚氏根深蒂固,以及我的关系,没有直言。”
“那……难道是子敬?”刘馥脱口而出,他此刻甚至开始怀疑起是不是鲁肃想把戚奇这个庸碌之人斗下去了,毕竟他总得找点正大光明的由头,像屏乱无力就是最好的理由。
“子敬性格豪爽,为人乐善好施,但他毕竟也是东城大族出身,且与戚奇素有嫌隙,他要是真的纵容流民作乱,便可以借机铲除戚奇,这样东城的望族就只剩一个鲁氏了!——可是,我还是不觉得这事他一个人能想出来,而且如此揣测子敬是在太不应该了,我以为他也不是如此阴鸷之人。”
“公子说的对,不过你说袁曜卿为何不将整件事的原委于信中一一告知呢?”
袁燿仔细看了一眼信函的样式,随后说道:“这不是私人信函,而是官方函书,所以戚奇应当也是要过目的。”
“等等,那如果戚奇也过目,那怎么他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袁曜卿还向您询问如何处置戚奇……”
“这正是袁曜卿的高明之处。”袁燿微微一笑,“戚氏根深蒂固,处理不好戚奇同样会生事,那时可比的过这小小的民变?戚家上下可没有郭家那么愚蠢,而且戚奇是一县之令啊。我想戚奇此刻肯定也心有疑虑,他想借此机会知道我的想法,所以有意隐去名姓,万一我在回信中说我想除掉他,那你觉得他到时候会怎么做?曜卿故意截头去尾,其实就是再引导我们往这方面想,我估计这封信本就是有专人相送的。”
如若他想不到这点,那他也没资格让这些个名将贤士跟随了。
刘馥顿时恍然大悟,“那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按你方才所说,我们可不能擅动戚奇。”
袁燿沉吟片刻:“戚奇虽贪募功名,但一时半会儿还不愿离开东城。我们且让事情再闹大一些,待他无路可退时,再写信召他来寿春。届时,他只能依附于我。我再另外予一些财物,让他安心即可。之后,向我父上表,借一纸调令将他调离东城,此事便可了结。”
“那届时东城令便由袁涣暂领?”
袁燿点了点头。“应当如此。”
但此刻的他还是眉头紧锁,不怎么摸得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运作呢?鲁子敬会逼民为寇吗?这样做逼得两方俱伤,的确可以彻底地肃清弊政,但这个想法还是太过……”
太过阴险了。
逼良为盗只是为了打击有可能会妨碍屯田之人,这样做都不符合他对袁涣、鲁肃的印象啊,可如果有人想这么做哪里会瞒得过他们呢?除非这个人用了什么手段说动了他们。
可对于他们这种“仁义”之辈,如何能劝说得动?
除非是更大的“仁义”。
“戚奇要保,但不能让他太舒坦。”袁燿揉了揉脑袋,“过几天我就传信东城:就说袁公欲表奏戚县令治理流民有功,特请他来寿春领赏。”
流民一事如果还能来得及写信问他怎么处理,那说明这件事本就是可大可小,只是看袁涣、鲁肃是否愿意介入罢了。
“然后再写一封密信,我要好好问问袁涣到底出了什么乱子?背后是不是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嗯。”刘馥点了点头,“不过不能让许六去送,他和子敬有亲故。”
刘馥虽然和鲁肃是好友,但他更是袁燿之宾客,而且鲁肃现下不知道正对谁言听计从呢,他们想大力实施屯田可以,可如此行事还是太过出格了。
尤其对于他们两个旁观者而言,如此逼良作乱,绝非善事。
“东城屯田乃我等将来立足之本,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如今江东战事在即,若东城生乱,恐影响全局。”
刘馥安慰道:“公子不必过于忧虑。袁、鲁皆是能人,定能稳住局面。”
“我相信如此。只是就像你我方才议论的一样,他们背后可能还有什么人给他们献计呢。”
他不怕他们把事情搞坏,就怕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突然加入棋局之人一下子把他搞得有些忧虑、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