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空肚子来,文和就真是空着肚子来的,梅兰把家里现有的糕点都端了出来,还给她泡了壶茶,让她坐下慢慢吃,梅家母女坐在一边陪着她。
文和吃得津津有味美滋滋:“梅兰你跟我回家吧,我离不开你,我要顿顿吃这样的点心!”
梅兰笑:“点心就是点心,哪儿能当饭吃?”
文和说:“点心还是饭,不过是人定的名字,能叫人吃饱的,通通是饭,不拘模样。”
梅兰一边给她挑合口的,一边笑:“就你的歪理多!”
文和边吃边回嘴:“歪理也是理!”又说:“你这份手艺,陷在这个小厨房里,确实是埋没了,该让更多的人尝到这些美味的点心,当真功德一件!”
梅兰不说话,梅婶婶笑道:“这丫头成婚了也不稳重,又浑说,吃个糕点就算功德了?再者,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个小厨房,就该知足了,太大了也招架不住!”
文和抿嘴一笑:“这是娘亲心疼女儿,我们这些没娘亲的,看着真羡慕!”
梅婶婶赶忙说:“你看你这丫头,婶婶是这个意思吗?”
文和拉住梅婶婶的手:“这么多年的近邻,我还不清楚婶婶的为人?当初我们两家初来此间,多亏四邻照拂,不但没有因为我们外来就排挤,反而时常周济,尤其婶婶,自己家里本来就困难,还时不时就让梅兰给我们家送各种衣食。这些恩德,我,青阳,文煦都记着呢!”
梅婶婶毫不在意:“什么周济不周济的,邻里之间不就该互相帮助么?你们都是好孩子,看着你们越来越好,婶婶也高兴!”
文和说:“我们姐弟三个都有了各自的归处,所以也希望梅兰可以过自己喜欢的人生。她如果喜欢相夫教子的生活,我明日就回镇子上,尽快给她寻摸一户好人家。可我的好婶婶,这不是她心里想要的,所以我不能勉强!”
梅婶婶不说话了。
文和再接再厉:“夫家也未必可靠,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虽然已经成亲,但心里还是这样认为,假如有一天我不喜欢周家和周恒了,还是不会犹豫会起身就走。我瞧着梅兰也不是拒绝成婚本身,她只是不愿意婚姻变成一个无可奈何的妥协,而应该是一个主动的选择。婶婶你说是不是?”
梅兰盯着文和,文和给她一个眼神安慰,意思放心,交给我。
梅婶婶叹了口气,说:“婶婶明白你的意思,都懂,梅兰那苦命的爹,她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了,当时也有不少劝我改嫁的,我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可孩子怎么办?我又不能把她抛下,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怎么活呢?我守寡不是为她那个死鬼爹,是为了她,所以我更能体会,一个女人没有依靠,会过得多辛苦。我不是那一味顽固不化的母亲,我就是怕孩子吃我吃过的苦!”
梅兰眼泪直掉。
文和说:“梅兰怎么会一个人呢?无论她是嫁人,还是做别的,我们都会帮忙,我们永远在她身边,如今跟过去也不一样了,我们有能力去追求更多。而且婶婶这样辛苦,不就是希望梅兰可以过得更舒心吗?”
梅婶婶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打小就伶俐,谁也说不过你,梅兰要是有你一半,我也不至于这样操心,她傻!”
文和笑嘻嘻:“傻人有傻福嘛!”又说:“今天我来可不是蹭吃蹭喝的,我有正经事的!”
梅兰问:“你吃吃喝喝这一通,还记得正经事?”
文和说:“这就肉疼了?得得得,我可不白吃你的!今天这一趟呢,主要是受青阳的嘱托,他请我来的!梅兰,不是我说你,他都开口了,你也想要个自己的铺子,反正他的钱没地方花,花哪儿不是花,他要借给你,你就收下呗!客气啥?”
梅兰说:“青阳怎么没地方花?他也大了,不攒着娶媳妇儿?”
文和道:“你看你就瞧不起人了,一来他这些年四处跑,积蓄必然不少,连村子里修房子,他都掏得起;再者,娶媳妇儿还用得着他操心,我的两个弟弟都有我呢!况且这些钱也不是白给你的,我想了想,也别借来借去的,索性就当投资,青阳出一部分,我出一部分,我们都看好你,所以愿意投资,到时候给我们分红就成。铺子我也会给你找好,就在我家布庄附近找间合适的,靠近点儿,我也能多照看照看。你们觉得如何?”
母女俩看着文和小嘴叭叭的,说不出话来,她这是有备而来啊!
梅婶婶忍不住笑起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在婆家也这样?”
文和嘿嘿直笑:“我是呱噪,自打我进门,我婆婆就躲进禅堂去了。”
梅婶婶拉着她,和蔼道:“你这孩子是真招人疼,谁能忍得住不疼你呢!周家能娶到你,是他们家的福气!”深深吸了口气,说:“罢了,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了,想怎么样,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都听你们的!”
梅兰喜极而泣:“我真的可以开自己的糕饼铺子吗?”
梅婶婶板着脸说:“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开铺子容易吗?人家给你出钱,你总不好意思让人家的钱都打水漂吧?”
文和笑嘻嘻附和:“就是就是,要努力给我挣私房钱,给青阳攒老婆本!”又把桌上的点心,往自己跟前一搂:“这些我也包走!”
梅兰说:“包走包走,都给你包走,厨房还有,一会儿都给你包起来,带回去给他们都尝尝!”
村里的房子修缮完毕,文和就着手给梅兰找铺面的事,当然不是她亲自去找,让周恒去打听就可以了。周天办事也利索,没几天功夫就真找到几处合适的,请梅家母女看过之后,选了离周家布庄最近的一间,后面带住房,等以后铺子开张,母女俩就直接住里面。
原本就是一家铺子,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稍稍整修一番,就能直接使用,梅家母女为了省钱,没有铺张,都是能省则省,但文和说新店铺,就图个喜庆,也不可太过俭省,遂又添置了不少,梅家母女拗不过她,只得听她安置。
忙忙乱乱一个月,梅家的糕饼铺就准备开张了。这天好多村民都赶过来给梅家母女庆贺,老纪先生还特意送上自己亲书的匾额一块,刻的是最简单直白的生意兴隆四个烫金大字,梅家母女感激涕零地收下,多文雅的一个书生,给她们写这个!
因为梅兰的手艺太好,做出来的糕点不但味美,且花样精致繁复,所以大受欢迎,起先不过是街坊四邻来买,没几天好名声就在镇子上传开,等着买糕点的队伍越排越长。就梅兰一个人,梅婶婶打下手,一天能做多少?自然也不够卖了。
文和又给招了两个帮手,都是年轻少妇,是周家家人的女眷,熟人用得放心,按月发放工钱,能有一份自己收入,不用只靠男人过活,两位少妇皆欢喜不迭,干起活来从来不偷懒,把梅家糕饼铺当成自己人生的另一个寄托,地位不输自己的家庭多少。
在一群娘子军的日夜操劳下,糕饼生意逐渐上了轨道,镇子不大,消息传播得快,梅兰和梅家糕饼铺在此间也逐渐有了声名。
说实话,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包括投资人青阳和文和,他们的初衷,只是想让梅兰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至于生意好不好,当时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凭借梅兰的手艺,肯定不会饿死,纵然生意一时不好,时日久了,也会慢慢积累出一部分客源,毕竟谁会拒绝美食呢?
现在日日火爆,一开门就能看见排出老远的队伍,梅兰为保证质量,而且无休止供应,她们也吃不消,决定每日都限量供应,当天卖完就得等第二天,所以每天一大早,不等开门的点,等着买糕点的客人,就排了老远去。
这天开门没多久,梅婶婶正在帮着打包,就听见有客人吵闹,从他们话音里判断,应该是其中一方想插队,但老实排队的不肯让。为了这口糕点,起了个大早,而且还限量,平白无故的,谁愿意让?
对方又是个蛮横的,之前有求于人也没有好生相请,见人家不肯,竟又恶言相向。旁边排队的其他客人都看不下去,纷纷指责要插队的这一方。
要插队的这一方,一行四人,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余下的三位,看穿着和举止,应该是随从,公子摇着扇子站在一边,吵闹的主要随从里的一个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年纪小,但跋扈劲儿却大,可能也是因为年纪,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恶奴因为有恶主的纵容,也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才会成为恶奴,这位公子见自己奴仆无礼,却没有出言阻止,可见他是赞同的,既然赞同,那十有八九,就是他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