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我的脊梁骨蔓延而下的寒意,并非来自实验室里常年开得过大的空调。
而是写在折纸鸟那精致纸翼上的那个单词:“将军”。
我紧紧攥着这脆弱的手工艺品,纸张的沙沙声与我内心深处不断蔓延的不安形成了微妙的呼应。
事情有些不对劲,而且是大不对劲。
菲利普不会轻易认输装死。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佯攻,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手段,是魔术师在真正的魔术表演前的虚张声势。
陆风在闪烁的电脑屏幕映衬下,脸色惨白如纸。
他转过身来面向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林……我觉得你得看看这个……”
屏幕上的数据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行行代码不断溶解又重新组合,宛如一场混乱的数字毁灭之舞。
我们的防火墙正在遭受攻击,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持续不断且精妙复杂的攻击。
这并非简单的暴力破解,而是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有针对性地穿透我们的防御,其精准程度令人不安。
机密文件的日志、任务简报、人员档案,全都变成了一堆乱码,然后彻底消失。
被逼入绝境的菲利普,选择了玉石俱焚。
“他不只是想扰乱调查,”我喃喃自语,这个念头如同当头一棒,让我清醒过来。
“他是想瘫痪整个联盟,制造混乱和恐慌。”我们正在大量泄露信息,宝贵的情报正在不断流失。
“我们得控制住局面,”陆风说道,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威严,身为科学家的他开始迎接挑战。
“隔离受影响的服务器,分析攻击途径,加强我们的防御。”他已经开始疯狂地敲击键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召唤着数字援军。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服务器的嗡嗡声与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我们轻声而急切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成为持续不断的背景音。
伊恩脸色阴沉地大步走进实验室,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我们有麻烦了,”他说着,举起一根数据棒。
“艾丽西亚的安全许可被标记了。有人多次未经授权试图访问敏感文件。”
我的心猛地一沉。
艾丽西亚?
她是我们最信任的分析师之一,是团队的核心成员。
她会与此事有关吗?
这个想法让我感觉受到了背叛。
但话说回来,菲利普的势力范围广泛。
我们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我们不能急于下结论,”我提醒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流露出一丝怀疑。
“这可能是有人陷害。菲利普最擅长操纵人心。”
“同意,”伊恩紧绷着下巴说道。
“但我们得调查一下。要秘密进行。如果她真的为他效力,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切都在疯狂的忙碌中变得模糊不清。
陆风就像一位数字魔法师,不知疲倦地努力加强我们的防御,当场设计出一种新的防火墙算法,构建起一座抵御数字攻击的虚拟堡垒。
与此同时,伊恩凭借他的情报网络和非凡的信息拼凑能力,深入调查这次入侵事件,追踪攻击者的数字足迹,顺藤摸瓜,试图找出阴谋的源头。
实验室变成了作战指挥室,空气中弥漫着陈咖啡的味道和机器过度运转发出的电流声。
时间仿佛被拉伸又压缩,几分钟仿佛变成了几小时,几小时又模糊成了一段无尽的焦虑时光。
终于,当黎明的曙光将天空染成一片暗紫色时,陆风直起身子,脸上露出疲惫但胜利的笑容。
“防火墙撑住了,”他宣布道。
“攻击已被化解。”
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伊恩双眼布满血丝,但依然警觉,他举起一张纸,那是一份解码信息的打印件。
上面的名字让我不寒而栗。
不是艾丽西亚。
而是一个与联盟核心更为接近的人,一个我们曾认为不会被牵连的人。
一个坐在高级理事会里的人。
“将军,”伊恩缓缓开口,然后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似乎是马多克斯将军……”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定在了某个地方。
我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影子落在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如丝绸般柔和却又暗藏杀机,在房间里回荡。
“先生们,”马多克斯将军轻声说道,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腰间枪套上的手枪上。
“我们得谈谈。”保险栓解开的金属咔嗒声在实验室里回荡,在服务器的嗡嗡声中显得尖锐而冰冷。
马多克斯的笑容是一种怪异的友好伪装,就像一头露出牙齿的捕食者。
房间似乎在缩小,墙壁向我逼近,空气中弥漫着背叛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林,”马多克斯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带着一种听起来很像幸灾乐祸的腔调。
“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他又向前迈了一步,靴子重重地踏在瓷砖地面上。
他身上飘来一股枪油味和一丝淡淡的金属味,那味道令人不安地像是血的气味。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想找出一条出路,一个解释,任何能化解这一局面的办法。
但马多克斯眼中冰冷的笃定告诉我,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已经下定决心。
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场处决。
“我……我不明白,”我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干涩刺耳。
我的心脏在肋骨间猛烈跳动,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疯狂小鸟。
“哦,我觉得你明白,”马多克斯轻笑起来,那声音毫无幽默可言,让人不寒而栗。
“你和你那一小撮反叛者。总是去管不该管的事。挖掘那些最好被埋葬的秘密。”
他用手枪比划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一甩手腕,让我脊背发凉。
“世界是一个微妙的生态系统,林。有些事情,有些真相,普通人承受不起。俗话说,无知是福。”
陆峰,感谢他那颗勇敢的心,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出奇地镇定。
“马多克斯将军,你这是疯了。你犯了个错误。”
马多克斯的笑容更开了,那是一种捕食者的咧嘴笑,让我一阵恶心。
“错误?我亲爱的陆峰,我从不犯错。我只是……调整一下游戏规则以满足我的需求。”
他举起手枪,枪管在刺眼的荧光灯下闪烁着寒光。
世界似乎慢了下来,服务器的嗡嗡声渐渐变成低沉的轰鸣,空气又浓又静。
我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后背流下来,恐惧像冰冷的手一样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就是这样了,这就是末日。
突然,灯光闪烁起来,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
一声尖锐的哀鸣声打破了寂静,接着服务器房里传来一连串尖锐的爆裂声。
备用发电机突突地启动了,房间里闪烁着不稳定的灯光。
混乱爆发了。
马多克斯一时有些晕头转向,放下了武器。
陆峰抓住机会,以我从未想过他能有的凶猛向将军扑去。
伊恩,向来务实,冲向紧急关闭开关,切断了主服务器的电源。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唯一的光亮来自紧急出口闪烁的红灯。
在随后的混乱中,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实验室的后面。
“这边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是艾丽西亚。
我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和一股刺鼻的气味,那味道令人不安地像是烧焦的肉味。
我们来到紧急出口,艾丽西亚手忙脚乱地开锁。
金属门嘎吱作响,然后开了。
我们冲进凉爽的夜空中,温度的突然变化让我脊背发凉。
“我们得赶紧走,”艾丽西亚急切地说。“他们会追上来的。”
我们跑了起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
远处警笛声划破夜空。
直到跑到停车场,冰冷的水泥地踩在脚下让我们感到踏实,我们才停下脚步。
当我们慌乱地钻进艾丽西亚的车里时,我冒险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它在黎明前的天空下像一座黑暗、寂静的巨石。
五楼高处的一扇窗户透出诡异的橙色光。
着火了。
艾丽西亚砰地关上车门,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响。
她手颤抖着去拧车钥匙。
“他……他要杀了我们,”我低声说,声音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几乎听不见。
艾丽西亚在后视镜里与我对视,表情严峻。
“他要杀很多人,”她激动地说,声音有些哽咽。
“下一个就是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