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长得一般

未多时，有官差开道，一行人进入县里。

什么里正乡正村正尽皆在前，俱是倍感荣光，有那庄客抬着轿子，小心伺候，大虫的尸体更是被放在虎床上面。

供人看赏。

许世安在人群中瞅了几眼，见真是武松，也是一阵嘬牙花子。

英雄好汉谁不爱当，可惜有心却无力。

他打小便无那争胜的心思，在山中狩猎，也只是寻些攻击性不高的兽类，像虎豹之类，一般都是绕道走的。

没办法，天生胆小。

比不得某些英雄好汉，张口闭口大开杀戒，替天行道。

很快，官差与本县村正引着武松，过了街巷，去往县衙，百姓簇拥着一道而行，许世安却是慢慢退了出来。

不欲瞧那热闹，要是被“有缘人”撞见，他自己这个逃犯逛到了县衙门口，那不是厕所里打灯，找死么。

一番张望，街道上已是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许世安心思微动，想着去瞧瞧那武松嫂嫂是何等模样，又跟那电视里的演员有几分相似，却是死活记不起来了。

书中所说，大郎在哪安家？

他倒不是想着抢占先机，夺了西门大官人的心头所爱，只是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待来日，被武松一刀砍了脑袋，他是想看也看不了了。

“得看，得看！”

许世安自语道。

正所谓赏人似赏花，年年相似，日日不同。

不看就可惜了。

当下左右一张望，到了一卖饼的摊贩前，丢出几文钱，示意给他来些饼。

“老哥，听说这打虎的好汉是那邻郡清河县人士，姓武名松，好像上头还有个哥哥，也在这里生活……”

许世安顺嘴说道，话音未落，那摊贩手中动作停滞，好似一个霹雳临身，僵了一僵。

“打死大虫的是武松？”

摊贩错愕不已，连手中的活也停了，大清早的，他只听满街的人说什么景阳冈上的害虫终于被打死了。

只说有个好汉，可何名何姓，他还没听人提到过。

那名字从许世安口中说出来时，摊贩心脏不争气的狠跳几下，眼神更是莫名。

许世安点点头，想着自己此番目的，不免有些心虚。

哪里会注意摊贩的脸色。

“正是，听说他上面还有个哥哥，人称武大郎，也在本县，此番兄弟两该是团聚，只是不知他住在何处？”

许世安顺势问道。

阳谷县不是个多么大的地方，这街上摊贩的消息也灵通，说起来，武大郎好像也是个卖饼的，与这人算个同行。

他打听起来，应该不难。

“听说那大虫害人已久，吃了不少过往客人，猎户也是死的死伤的伤，那武松今打死大虫，进了老爷的眼，不知能得个什么赏赐！”

摊贩感慨道。

许世安听的想翻白眼，可也不好不搭话。

想了想后，便凑近摊贩。

“我听那衙役官差说，县太爷高兴的很，不但要给赏钱，好像还要给个差事，弄不好要封个都头！”

许世安搜索着脑海的记忆，煞有其事的道。

心下有几分不确定，他对水浒好汉的名头知之甚少，像武都头，鲁提辖，这两耳熟能详的，还算耳熟。

其他的是个什么官儿，记得的并不多。

“啊？？？”

摊贩露出吃惊之色，一时间瞠目结舌，有些忘已。

半晌说不出话了。

一个都头的名头如晴天霹雳，山中巨石，砸的他脑袋发昏，昏昏沉沉。

“欸，你到底晓不晓得那武大郎家在哪，他兄弟一飞冲天，这可正是结交的好时候，你要是不知道我就问别人去了！”

许世安幽幽道。

“知道知道，这我哪能不清楚，前面紫石街转两个弯，到一个茶坊间壁便是。”

摊贩有气无力道。

“不过，他既已当了都头，未必想得起他那兄长，这但凡做了官的，有几个愿意跟穷亲戚来往的？”

卖饼的男人像是读了伤感文学，神色怅然。

“你不懂，听说那俩兄弟自幼父母双亡，武松可以说是武大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如此恩情，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武大呀，在武松心里头重要着呢！”

许世安不假思索道。

此话却是让摊贩怔怔出神，眼中忽现几缕柔情。

“或许吧！”

男人心神恍惚的回了一句。

将饼递给许世安后，连平日里的笑容也没露一个，许世安意不在此，接了饼，便朝摊贩手指的方向行去。

什么结交之言，自然是他胡说八道。

那武松是将来梁山贼寇中的猛人，他巴不得离远点，哪能傻乎乎往上凑。

古来做官的跟当匪只有一个区别，一个跟你明抢明夺，一个跟你说道德仁义，讲律法规矩，你要说有什么不同，这便是不同。

你要说有什么不同？

其实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像宋江这样在两方反复横跳的，瞎蹦跶的，就更不能往上凑了。

待入了紫石街道，照着摊贩说的，转过两个弯来。

许世安眼神微定，真叫他看到个茶坊。

这就是了。

到了近前站定，许世安突然犯了难，他今儿是来瞅美人来的，可人家此时尚是个良家妇女，也不抛头露面，咋个瞧得见。

总不能做个浪荡子弟，直接喊出来吧？

射杀山匪时，他一箭一个，也未曾犹豫过一分。

只是此刻，许世安愣是琢磨不出一个好办法来，主要就是还打算要点脸，拉不下脸皮来。

茶坊间壁，是门户皆闭，也没听到个人的动静。

停留半刻后，又有行人迎面，许世安便熄了那心思。

那走来的几人目光稍顿，朝许世安投来，打量一眼，见是个眼生的，不相熟，也就没过多在意。

只是到了一旁石阶旁，也是停了下来。

几人眼神会意，发出几声浪荡笑声，当首的一人嘴巴轻微缩拢，下一刻，很是轻佻的口哨声便突兀的响起。

转身欲走的许世安不禁回头，皱起了眉。

“武家娘子，那谷树皮又傻乎乎出去卖炊饼，空留一一人在房，这般不会风流，若是换了我们哥几个，定是日日守着娘子，连门也不出的……”

“正是正是，娘子空有花容月貌，妖娆身姿，那三寸丁如何能讨得娘子欢喜，可惜可惜！”

“那家伙何德何能能与娘子做夫妻，换做是我，就是与娘子做一日夫妻，也是美的……”

“若是换我了伺候，那……”

几人言语间尽是浮浪，嘴巴张合，时而发出淫浪之声。

做出一些撞击的动作。

可谓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一些调戏之言，孟浪之语，光天化日之下随口就来。

许世安心中讶异，着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到了这边，还能看到神似街头混混家伙，说的言语，更是与上一世某些在学校附近盯着女学生的家伙如出一辙。

果真是人之劣性，千古难改！

呵呵！

许世安冷笑一声，脑子里顿时分化成两个极端念头争吵起来。

一个觉得那武大的娘子本就是个风流女子，不然也干不出来与西门官人苟合的事，被人调戏也是理所应当。

另一个却是不管对方是哪般人，都不是这帮满脸淫邪，摆出一副浪荡相羞辱人家的理由。

若不持正，何以诸邪。

呼吸间，许世安垂下眼帘，轻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定有点大病。

下一刻，他便抬起了头。

“要是发春了就去窑子找窑姐，对着人家一个有妇之夫口出放浪之言，真是奇耻大辱！”

许世安刚一开口，便已忍不住。

想着这样的人居然与自己一样，顶着一个男人的名头，感觉是对自己赤裸裸的嘲讽与羞辱，一时间火气暴涨。

“尼玛的！”

话音未落，许世安便纵身一个飞踹，那势大力沉的一脚，正中一人胸口。

砰！

刹那间，那人便被踹到一边滚出几米之外。

捂着胸口浮现一脸的痛苦之色。

余下三人眼中难掩惊愕，满脸的不可置信，谁也没想到，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你留。

哪里来的愣头青？

念头刚起，许世安却不停手，顺势再起一脚，直冲一人脑袋。

让他的脸颊与自己的脚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几个呼吸间，许世安已经放倒几人。

可他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让你发浪！”

“不是骚的很吗，你再骚一个给我看看！”

“春心荡漾是吧！”

“之前的劲头哪里去了，你倒是再说啊，怎么不吹口哨了，尼玛的，叫啊，怎么不叫了，一帮垃圾，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一声声言语发泄着许世安心头怒气，拳脚相加之下，直到再没看到一张完整的脸，许世安才缓缓停手。

似是有感，许世安转身抬头。

恰恰对上满含一汪春水的眼睛，那泛水的桃花眼，十分动人。

只是此刻的许世安，却没了欣赏的心情。

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长的一般！”

而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干脆直视对方。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打人啊！”

说罢，许世安眼眸微沉，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只有刚刚掀起帘子的妇人，看了看满地打滚的几个浮浪子弟，便又将目光放在那离去的家伙身上。

微微转动的眼中，旋即升起些许好奇。

那些言语她是日日听得，可为她出头打人的，今儿还是头一遭。

那一句长得一般，从那家伙嘴里说出来，还挺有趣。

从小到大，她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长得一般！

真的一般么？

妇人心头不禁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