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莫问归期待花期

楔子碎玉引

清明雨裹着残樱漫过山门时，那方染血的羊脂玉正在石阶上嘶鸣。是的，嘶鸣——跪在清寂观前的华服公子盯着掌中碎玉，总觉得能听见裂痕里渗出的呜咽。

“施主可曾见过樱花落尽的枝头？“苍老声音穿透雨幕，老道枯瘦的手指突然按住玉玦。公子惊觉裂纹间渗出深褐汁液，竟是将他三日未愈的指伤溃脓染透了丝绦。

“我要她回来！“公子猛地攥紧碎玉，血珠顺着丝绳滴落，“三书六礼都过了，凭什么她说修道就修道？“暴雨中的山樱突然集体坠落，满地残瓣在积水里组成诡异的卦象。

老道拂尘扫乱花瓣阵，从怀中掏出个布满绿锈的铜匣：“二十年前，有位将军在此寄存了九千九百片碎玉。“匣开的瞬间，公子看见某种晶莹的东西在黑暗里流动，像是把银河碾成了齑粉。

卷一焚樱录

第一回火痕枝（破执）

暮春的斋堂飘着诡异的焦香。公子盯着老道将樱瓣投入火塘，忍不住按住对方手腕：“暴殄天物！“

“去年雷火烧焦的南枝，“老道任由花瓣在指间碳化，“今春开花时倒比往年更艳。“火舌突然窜起，将公子袖口的金线雀纹烧成灰烬。

深夜，公子摸到那截焦黑树干。月光下，碳化树皮里竟钻出青嫩新枝，顶端花苞红得刺目。他忽然想起未婚妻道别时的话：“你总想把月亮拴在腰封上。“

第二回冷泉釜（知候）

铸铁茶釜在井水里发出悲鸣。公子第十次掀盖查看，又被老道用火钳按住：“急什么？“

“再煮茶汤就老了！“

老道突然将整釜沸水泼向院中青苔。白汽蒸腾间，石缝里钻出簇簇紫阳花：“去年埋的枯枝，等的就是这滚水当头浇。“

三更时，公子发现茶釜内壁结满冰晶。指尖触碰的刹那，那些冰花竟化作清泉流淌——原来这釜从不曾真正沸腾过。

卷二断弦集

第三回空心木（求全）

斫琴室里，公子抚过桐木腹部的孔洞：“掏空树心，不痛么？“

老道正在给琴胚灌松胶：“你看这'凤沼'孔，像不像她退婚帖上的印鉴？“月光透过孔洞在地面投出朱砂色光斑，公子突然看清那竟是枚带齿痕的唇印。

五日后，公子抱着新制的琴跪在瀑潭边。七根弦断了六根，余下那根却在轰鸣水声中震颤出从未听过的清音。他终于想起未婚妻说：“你爱的是玉佩上雕的鸾凤，不是石头本身。“

第四回错星谱（惧离）

观星台上，公子用银签戳乱星图：“牛郎织女隔十六光年，根本永世不得见！“

“可你现在看见的星光，“老道突然吹熄所有灯烛，“有些出发时，汴京城还泡在黄河底呢。“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落在公子颈间，他摸到颗带裂纹的陨石，内核竟与碎玉同频震动。

子夜流星雨掠过时，公子在星盘上拼出个残缺的“悔“字。老道用袖口抹乱铜锈：“当年那位将军，在此处算出了心上人的转世生辰。“

卷三素尘诏

第五回无字雪（畏变）

初雪那夜，公子赤脚踩进雪堆：“原来不冷。“

“把那个'原'字去掉。“老道将雪团按在他心口，“二十年前的将军在此处化开三寸冰甲。“突然有东西从公子衣襟滑落——是早已愈合的指伤处蜕下一层血痂，在雪地里开成红梅。

第六回空山咒（归真）

公子在冰湖边找到未婚妻的道簪时，山樱突然二度绽放。老道正用碎玉屑喂养锦鲤：“这些鱼儿吞了二十年相思，倒比人通透。“

涟漪荡碎的倒影中，公子望见簪头刻着细小的“不悔“。有片樱瓣落进湖心，惊起尾朱鳞鱼，溅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道符咒——正是他当年在婚书上画的同心结。

终章不系舟

谷雨日，公子将道簪系在古琴龙龈处。下山时，老道递来那个生锈的铜匣：“该去装新的故事了。“

汴河灯会上，昔日的未婚妻正在放河灯。公子拨动琴弦，匣中碎玉突然飞向千盏明灯。当最后一片玉屑化作流火时，他看见所有河灯都映出同一句偈语：

**莫数花瓣问归期，且听风吟报信时**

满城飞花中，有舟自云隐山方向顺流而下。船头立着个佩剑将军的虚影，正把二十年前的月光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