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听思行中见禅心

序章山门叩问

山雾初散时，青衣弟子跪坐青石阶前。青苔浸润的台阶蜿蜒入云，晨钟声里传来木鱼轻响。

“师父，弟子近日总觉口舌燥热，行事多有悔意。“年轻沙弥垂首捧着茶盏，茶汤在粗陶碗里荡开涟漪。

老禅师拨动念珠的手未停，山风掠过他褪色的袈裟：“且看那涧底石。“

弟子望向云雾深处，但见溪水漫过卵石，千年冲刷的痕迹如佛陀掌纹。忽有竹叶飘落水面，随波逐流却不沉没。

“多听如石承水势，少言若叶顺风波。“老僧指尖轻点茶案，惊起三滴清露，“且随老衲往竹林去。“

第一章听泉篇

竹影婆娑间，师徒驻足听泉。弟子欲开口，却被禅师以杖止声。山泉叮咚声渐次分明，先是远处轰鸣如虎啸，近处潺潺似婴啼，细辨竟有七重音韵。

“可闻水中语？“

“弟子只听得水石相激。“

老僧拾枯枝画地，现“聽“字古体：“耳听为下，目听为中，神听为上。昔年药山禅师坐禅，闻柏子落地而开悟。“言罢折竹探泉，水花溅湿僧衣。

忽有樵歌破空，弟子蹙眉：“扰了清净。“

禅师含笑：“且听那调中悲欣。“

樵夫吟唱忽转呜咽，原是惦念病中老母。弟子合掌称善，禅师却道：“未闻其心苦，何言慈悲生？“

第二章止语篇

行至断崖处，见两猿争果嘶鸣。老猿静坐高枝，任幼崽吵闹，终拾得落地残果。

“师父，这莫非少言之益？“

“且看汝腰间水囊。“

弟子解囊欲饮，禅师忽击掌惊之，清水倾洒大半。弟子惶然，禅师指地上水痕：“多言若此。“

暮色中归禅房，小沙弥掌灯时碰翻经卷。弟子欲斥，禅师已俯身拾页：“当年怀让侍奉六祖，九年未发一语。“灯火摇曳，映得墙上人影如默剧。

第三章观心篇

月圆之夜，弟子独坐禅房抄经。墨汁污了纸页，焦躁掷笔。窗外飘来师父声音：“烦恼从何起？“

“经文难解，笔墨不驯。“

禅师提灯照见满地废纸：“思有三毒：求速成，惧不足，怨外物。“遂取炭笔在墙上画九曲黄河，“黄河九曲终入海，可嫌河道弯？“

忽有飞蛾扑灯，弟子挥袖驱赶。禅师以纱笼灯：“当年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九十高龄犹垦荒。汝可知锄头落处，皆是般若？“

第四章慎行篇

清明扫塔时，弟子不慎碰倒长明灯。急欲扶正，反被灯油污了佛龛。

禅师以新棉蘸取灯油：“昔有僧踏苗抄近路，归寺腹痛三日。“

“因果如此迅疾？“

“非关因果，乃老农在苗田洒了药粉。“老僧轻笑，“慎行非畏果，实为惜缘。“

暴雨骤至，弟子抱经书疾走。禅师缓步雨中：“当年玄奘法师过流沙河，每步皆留足印。今人求快，反失修行本味。“

第五章缓言篇

斋堂用膳时，居士争论佛理。弟子欲调解，却被米粒呛住。禅师轻拍其背：“可记得沩山禅师的'一粥一饭'？“

午后晒经，弟子见经书蠹洞痛心。禅师引他观古柏：“此树三百岁，雷劈七次犹生新芽。“摘取蛀叶示于日下，“缺口处可见光。“

有香客求问生死，弟子引经据典。禅师烹茶待客，水沸时说：“且吃茶。“香客捧杯顿悟，弟子愕然。老僧指茶烟：“言语如烟易散，真心似水温存。“

第六章慈悲篇

山脚遇猎户伤鹿，弟子诵经超度。禅师却采药敷伤，鹿竟蹒跚而起。

“师父怎不早施救？“

“汝诵经时，可闻鹿鸣哀切？“

弟子汗颜，禅师取柳枝点地：“达摩东渡，九载面壁，却为中毒猎人吮毒。“

归途见孩童以石击蛙，弟子喝止。禅师反赠孩童麦糖：“当年佛陀割肉饲鹰，非止恶行，更化嗔心。“

终章云开见月

三年后，弟子住持小寺。有居士问法，弟子沉默良久，取山泉斟茶相奉。

月光洒满庭院时，老禅师托人捎来木盒。启之见六物：听雨竹筒、哑僧面塑、磨玉粗石、旧草鞋、慢燃香篆、半块麦芽糖。

弟子将诸物供于佛前，忽闻山风过檐铃，其声清越，恰似当年初叩山门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