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点好的

保安堂内，苏大强和王五总算结束了上午的堂诊，休息不到半个时辰，便又要开始接着干活。

药铺后方的小院内，王五坐在石凳上，咬了口略带发硬的饼子，含糊不清地嚷嚷道：“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再这样过下去，自己就要成和尚了。”

似乎是觉得口腔内的饼子嚼了半天还是难以下咽，王五端起石桌上的一碗稀粥，咽了一口，才缓缓将其吞下。

也不知道仙哥那边怎么样了，不会真给成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王五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

开玩笑，仙哥这么优秀的人，能娶着好媳妇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只是，自己何时才能娶到媳妇呢！

他看了眼手中干巴巴的饼子，心中叹气，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吧，无趣无味，平平无奇。

一时间他有点惆怅，但惆怅片刻后，更多的还是对保安堂伙食的不满。

“我是药铺的学徒，又不是和尚，整天就吃这些哪能行。”

这时，他鼻翼翕动，混着药香的空气里忽而掠过一缕焦香油润的异香。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待要再嗅时，穿堂风已卷着竹帘哗啦啦作响。

只见他视线一转，竹帘忽被掀起。青布裙裾扫过门槛，挎着藤篮的姑娘径直走向自己。

“姑娘，现在我和师傅还在休息，还请遵守药铺规矩，等到未时三刻再来看病。”看清来人后，王五赶忙抹了把嘴。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道谢的。”小青笑道。

“道谢？道什么谢？”

“你是不知我之前突发恶寒，试了好几家郎中都不管用，最后还多亏了许大夫，才治好了我的病。”

“哦，是给我仙哥道谢啊。”王五瞅了几眼小青，“仙哥今天请假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不在嘛！那这位公子应该知道许大夫为何请假，难道是因为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了？”小青脸色有点失落，略带担忧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仙哥的身子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只是人家有点私事，算了，我跟你明说了吧，人家去相亲了，姑娘家的别老为人瞎操心。”

王五见小青一口一个许大夫，那叫一个亲热，以为许仙为人治病期间，顺带夺取了人家的芳心，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免得人家还会对许仙抱有不必要的幻想。

果然，一听到许仙今日请假是去相亲，小青先是错愕一下，接着表情变得莫名的复杂。

好啊，你这许仙没准真就是个负心汉啊！

虽然许仙没见到姐姐前，去和其他姑娘见见面说说情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她可不这么想，姐姐对许仙这么好，哪怕许仙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应该去和其他姑娘瞎勾搭。

不出所料，这姑娘似乎还真对许仙一见芳心，瞧这生小家子气的表情，看来我还得好好开导人家。

“姑娘，我也知道仙哥确实魅力很大，可你也想开点，我虽然没许仙帅气，医术也没他高，但也是同门兄弟，虽谈不上好但也不差的。”

王五见姑娘低着头，便想上去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可小青身子一侧，刚悬着的手就扑了个空。

嗯？

小青抬头，迟疑一息，见王五那大脑袋大嘴巴大耳朵的样子，身体本能地后退几步。

见状，王五为了掩饰尴尬，也是识趣地和小青保持距离。

听出此话意思，小青怕被误会，于是收起刚才那副生气的表情，心平气和道：“这位小弟误会了，我对许仙只是怀感恩之情，没夹杂其他情分。”

“是吗？”王五有点不信。

“随他人怎么想吧，只是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那许大夫去哪里相亲了？”

“你看你看，还说自己不在意人家，你不还想在我这探口风吗？姑娘，承认自己的好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还有啊，人家在相亲，你找人家干嘛吗？”

王五说完又喝了口粥，但同时，原来那股焦油香气变得更加浓郁。

等等，那是...

小青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蜜色油渍在桑皮纸上洇出半透明的纹路。

“小老弟，别再喝你那破粥了，大男人的，吃点好的吧。”

“姑娘，莫非你真急着见许仙。”王五被那油纸包彻底吸引，视线也跟着一起晃来晃去，兴许是被吊着不耐烦了，王五便将许仙的去向一并托出。

“小老弟真是爽快！”说着就把油纸包抛给了王五。

王五慌忙去接时，透过粗粝的桑皮，依旧能感受到烧鸡的余温。

解开那层油纸，王五又上前闻了闻，同时提醒道：“姑娘记着跟许仙有话好好说，莫要搅黄了人家的姻缘呀。”

只是这句话刚出口，王五抬头发现人家早已不在，便也只好收回了自己的一片好心。

“看来这姑娘对仙哥真是念念不忘啊，不过，仙哥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去操心吧。”说罢，搓了搓手掌便开始大快朵颐。

而在望舒客栈二楼的厢房内，气氛则有些清冷。

“姑娘就是柳瑶瑶，柳氏布行的那位千金？”许仙坐在桌的一侧，看着对面的主仆二人，小心地问道。

“废话，不然怎么偏偏跟你独处一室。”柳瑶瑶未开口，一旁的丫鬟先开口责骂道。

“小环，不许这么无礼。”柳瑶瑶止住，同时面带微笑地看向许仙，问道：“既然之前两家都认识，我想我们就不用瞎客套了。”

“许仙，你也应该知道我来这的真实目的吧。”

其实原本对于这场相亲，柳瑶瑶还是很抵触的，但出于基本的礼节，她还是选择到场。毕竟就算拒绝人家，也得当事人都在才好谈。

只是，当她再次见到原先的娃娃亲对象时，她竟有点错愕。

起先只听传言，这许仙医术高医德不错，可细看下来，发觉这人也长得挺俊的，不免让她产生动摇的心思。

但这份好感只占据了大脑片刻，就被理智驱使下来。

虽然许仙名不虚传确实优秀，可青梅竹马终究是抵不过门当户对，因而，她对许仙只有惋惜，便打算以不撕破脸皮为前提，委婉相告自己的好意。

许仙，这药铺学徒的身份对你而言终究是个累赘。

这是柳瑶瑶的心里话。

“知道，我当然知道，柳姑娘是不是想劝我不要对你痴心妄想，劝我早点放下这门婚事。”

此话一出，柳瑶瑶眉头舒展，这不是正合本意嘛。

可细细一听，怎么感觉哪不对劲呢。

不对！这许仙不应该为退婚而气恼吗，不应该觉得自己在羞辱他吗，怎么就这么平静地答应了。

客栈内，小青寻了张临窗方桌坐下。

跑堂的吆喝声里，她漫不经心将竹筷在茶盏上敲出清脆声响，胡乱点了几样时令小菜。

袖中指尖悄然掐诀，一缕游丝般的青雾自唇边溢出，贴着雕花梁柱盘旋而上，在积灰的檐角凝成寸许长的碧鳞小蛇。

那蛇瞳在暗处亮起两点幽光，正待潜入顶楼雅间。

听到一声许仙自东南角传来，那青蛇顿时像是找到了猎物。

小青心中一惊，除了对许仙的火气，更多的还是好奇和兴奋。

这次总算可以看到许仙的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