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这场“刺杀”不过是场戏,且主谋马吉翔早已向自己告密,但朱由榔心中仍不免忐忑。
毕竟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可能横尸当场。
哪怕只是“假刺杀”,也难保不会出岔子,甚至有可能有人借机行刺,趁乱置自己于死地。
白日里,他虽表面上依旧在“寻找财物”,但内心始终悬着,焦躁不安。
日落西山,众人返回肇庆城。
朱由榔遣退马吉翔,让其“精心准备”今夜的假刺杀,而自己则回到宫中,细细思索应对之策。
今天白天,自从知道丁魁楚实行“假刺杀”行动后,朱由榔想了许多。
隐约间,他似乎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了。
只不过具体细节还需进一步思考,才能得出既可以彻底解决“留守肇庆问题”,又能保持朝局稳定的办法。
晚饭过后,朱由榔静静等待子时的到来。
他翻阅书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待到时辰差不多,他缓缓放下书卷,吹灭灯火,躺卧于榻上。
为免殃及家眷,他今晚未召皇后侍寝,而是独自一人休息。
但也不完全是一个人。
怀中,一柄冰冷的匕首紧握在手,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此刻,他不相信马吉翔,更不相信丁魁楚,甚至不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人!
若真有变故,他最相信的就是这把匕首。
时间缓缓流逝,困意渐渐袭来。
朱由榔几次险些合眼,便狠心用匕首刺向自己大腿,以痛意驱散睡意。
忽然,外面传来一丝异动。
一开始,是有人在门外的院子里跑动。
声音不大,若隐若现。
不一会后,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开始有打斗的声音。
很快,动静更大了。
打斗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灯笼、火把的光明将外面照的如同白昼。
这次刺杀行动是唯恐自己听不见呀,竟然搞的如此兴师动众!
果然,它的主要目的就是吓唬自己。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道:
“伪明皇帝就在这里,大家杀进去。”
“杀死伪明皇帝,赏黄金万两。”
“为了大清!”
……
刺客的呐喊声穿透夜空,字字惊心。
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护驾!速擒刺客!”
是丁魁楚的声音!
朱由榔冷冷一笑——好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
外面厮杀声此起彼伏,门前火光摇曳,影影绰绰,宛如地狱降临。
过了片刻,喊杀声逐渐消退,战局似乎已定。
丁魁楚高声道:“来人,将这些清虏刺客全部押下去,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随即,又是一阵“搬运尸体”的动静……
……
很快,外面的声音几乎没有了,看来“刺杀现场”已经被清理完毕。
不多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丁魁楚温和而关切的声音:
“陛下可否惊醒?请放心,刺客已被臣尽数剿灭,宫中再无威胁。”
朱由榔暗自稳住心神,随即钻出被窝,靠在墙上,装作惊恐万分,声音颤抖道:
“一个……一个都没有了吗?”
“是的,陛下!皆已伏诛。”
“好……好……”朱由榔连声道,仿佛仍心有余悸。
“陛下,臣可入内觐见?”丁魁楚又问。
“进来吧……”
话音刚落,殿门被推开,丁魁楚带着一众随从鱼贯而入。
他一进门,便“扑通”跪地,高声道:
“陛下受惊,臣万死难辞!”
朱由榔蜷缩着身体,故意双手发抖,露出脆弱之态。
丁魁楚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觉得自己奸计得逞。
“马吉翔!”丁魁楚陡然转头,厉声喝道:
“你是如何护驾的?竟让刺客直闯宫门,险些伤及陛下!你可知罪?”
马吉翔连忙跪伏在地,连连磕头:“臣有罪!臣万死!臣万死!”
朱由榔暗暗冷笑,心道这两人倒是演得逼真,真是天衣无缝。
他背靠在墙上,手里抓着被子,只露出头,假装语无伦次的说道:
“好……好……把清虏刺客全部杀死了就好……全杀了就好……”
这时,跪在地上的王坤道:
“陛下,如今清虏已渗透肇庆城中,形势堪忧!臣以为,肇庆已不可守,还请陛下尽快西狩。”
接着,跪在地上的一众文臣武将都高呼:
“请陛下西狩,请陛下西狩……
朱由榔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仿佛终于被吓破了胆,急忙附和道:
“西狩……对,必须立刻西狩,今晚就走!”
然而这时,丁魁楚却陡然变脸,对着身边群臣厉声斥道:
“胡言乱语!尔等皆为朝廷命官,国难当前,竟只知逃亡,难道不知忠臣当以身殉社稷?”
丁魁楚随即转向朱由榔,语气沉痛而坚定:
“陛下,臣愿留守肇庆,哪怕城破人亡,亦要为大明社稷而战!”
朱由榔故作惊恐,连连摆手:“不!这里太危险了,必须尽快西狩!”
丁魁楚摇头叹息,故作为难道:“可陛下,您当初执意回肇庆,想必是有所图。如今,不知陛下可曾寻得心中所求?”
他话语中的暗示已然十分明显——是在试探皇上是否找到遗弃的财物。
朱由榔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回道:“朕已了却心愿,所求之物已然寻得。”
闻言,丁魁楚脸上露出笑容:
“如此甚好!既然陛下已如愿,那便依陛下之命,尽早西狩!只是,天色已晚,城中又可能有清虏刺客,不如待明日天明,再作筹谋?”
对方显然想先见到财物,然后再安心西逃。
大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
朱由榔假意犹豫片刻,方才点头:“好,就依爱卿所言。”
丁魁楚闻言大喜,众人亦纷纷跪拜,高呼:“陛下英明!”
“时辰不早,陛下还是早些休息。”丁魁楚低头恭敬道,眼底却藏着一丝深意。
“休息……休息……”朱由榔颤抖着回道,仿佛已被惊吓得不成样子。
丁魁楚见状,满意地笑了,随后带着众人退出殿外。
门扉缓缓合拢,屋内瞬间陷入寂静。
朱由榔缓缓坐起,脸上再无一丝惶恐,眸中只剩下森冷的杀意。
他缓缓掀开被褥,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掌心,刀尖微微颤抖,却指向前方。
他低声喃喃:
“刺杀?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想明白,如何才能彻底的留守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