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殿下会跟上来吗?”柏草低着头,手里把玩语令。
“会的。”
玉云安抚地给她梳理头发,将多余的发丝束起来,藏进衣服里。
柏草小声叹气,“为什么总有人想伤害他呢?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打骂过最卑贱的奴仆。”
玉云也低下头,“不知道。”
“因为殿下太好了。”烟罗插嘴道,“你还记得府上的小姐们,只要有谁最受老爷宠,有最漂亮的首饰,就算她善良得连朵花也不愿伤害,也会被其他人骂得完无体肤。是嫉妒啊。”
“嫉妒……”
咚咚!车厢传来敲门声。
“殿下,前面有客栈,咱们可以下车歇息一会,也给马儿吃点粮,补充补充。”
“好啊,都听白大哥的。”
众人下来马车,前方果然有座客栈,隔着老远就有伙计迎上来,笑呵呵地替他们赶车。
这车有四匹壮马,车厢宽阔装潢看似简单但实则用料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且必定有官身。
伙计迎来送往多年,早把那眼力练得炉火纯青。
他单独将那四匹马放一处大槽喂食,都是上好的豆料拌鲜草,在这荒山野地里算得不错了。
其他客人还有客栈的马共四匹,只能吃些干草拌点鲜草。
下来的人有四个姑娘,一个小公子,后面跟着七个魁梧壮汉,其中一个病得不轻只能躺着睁不开眼。
而且驾车是两个女的,其他人也不知是双腿跑还是如何,马车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紧跟在后面。
伙计心里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手脚麻利地为客官们备好水食,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掌柜坐在一头翻账本打算盘,眉头紧皱,看样子生意够呛。
他用手指沾了点唾沫翻一页道,“客官们要打尖还是住店?”
说着,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本来就拧着的眉毛差点变成麻花,但很快换上一副笑脸,“贵客们要打尖凑合一下倒还行,住店的话只消再往前十里就有更好的客栈,小店鄙陋,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黄夭淡淡地道,“上几盘瓜果即可。车马休息一会便走。”
殿下不在,她连装笑都没兴趣。
“好好好。”
不一会,伙计端了几盆瓜果进来,众人补充些水分,店里一片咔嚓声。
“老白,方才的动静你也听见了,想来事情已经解决,是不是得把他们找回来?”
“不错,在这等吧,应该快到了。”
白棋恩环视四周,有三个路人坐在角落,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腰间挎刀,手有老茧。
除了屋里这些,外面还有两个喂马的伙计,加上出去的那个,一共有七个人。
此地靠近皇都,却也是远郊,这点人很正常。
客栈看似不赚钱,但光是喂马卖马,按理说也能小有收获。
一切正常,白棋恩微微松口气,坐上条凳。
他双臂放在木桌,脊背稍弓,衣衫也因此紧贴后背,露出健硕的肌肉轮廓。
角落的客人假装不经意地打量两眼,突然各自伸手向刀把摸去。
白棋恩没有回头,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这三个刀客。
“诸位,不要紧张。”其中一人站起身,但手仍然放在刀柄上,“我们没有恶意,可这位兄弟似乎有点不太好?”
“他是得了点小病,也不用你们摸刀吧?”其中一个龙卫皱眉道。
那人摇头,“我们说的不是您躺着的那位兄弟,是这个坐得离我们最近,背对你们的兄弟。”
“哦?”黄夭突然接过话头,正欲开口的龙卫随即闭上嘴。
另一个刀客猛地拍案而起,似是再也受不了般大吼,“他背上有张人脸呐!你们是瞎吗?!竟敢带着魙鬼入京!”
这一吼,店里瞬间陷入死寂。
白棋恩原本镇定的面色逐渐茫然,刚要扭头,他听见自己后背发出一阵嬉笑。
隔着很远,越见卿就看见一座屋尖,旁边数丈高的长旗上写着两个字,客栈。
坏了。
等不及再化虹赶过去,越见卿干脆闭上眼睛,任由黑尾拎着他飞奔。
他再次睁眼就看见“自己”缩在角落,桌椅板凳砍刀草耙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都在疯狂打砸一个金色结界,阵阵非人的嘶吼啸叫声显得狂暴而凄厉,时不时还有粘稠的黑色液体飞溅。
黄夭和金环一遍又一遍地施盾篆加固结界,鎏金似的圆罩爬满清丽娟秀的字迹,五个彪形大汉跟“他”缩在一起。
武师在面对魙鬼时真是半点都用不上,难怪虽然近身克制篆师,却并没有成为玉朝的核心。
越见卿当即借助语令控制柏草张口,“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
外界声音和乱象为之一顿,越见卿却感到本体灵力凭空抽走五成,立即面色难看地断去篆文感应,意识回归本体。
操控他人躯体施篆的消耗居然如此之大,难怪破灭道要弄什么肉身傀儡。
好在这么一扰,黑尾已经带他到了客栈,但很快发现更糟糕的局面。
认识的十二个人,和不认识的七个人都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客栈大堂像被一群野兽践踏过似的,遍地桌椅残骸,夹杂砍刀铁杆之类的碎片以及瓜果烂泥。
好消息是,魙鬼肯定在他们里面。
坏消息是,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人被寄生,还是所有人都被寄生。
黑尾和赤眼对视,但很快都下定决心,最差的结局已经能预料了。
要都杀掉吗?
越见卿克制住拧起眉头的冲动,他很讨厌这种被迫选择的感觉。
破灭道,以后见一个杀一个。
但当务之急是,看看这些人还有几个有救,还是……一个都救不了。
黄夭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看见越见卿只是摆手,示意他不要进来。
见他一动不动,她又指着墙角三个小姑娘,“她,她们……没事。我防住了。”
她喘口气,缓缓道,“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寄生。”
说完,黄夭将一缕散开的发丝挽到耳后,面色显得极为平静,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