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铜山秘辛

霜谷主峰之巅，寒溟殿内千盏冰魄灯幽光流转，穹顶垂落的冰棱将叶飞烨的身影割裂成细碎的霜纹。

他负手立于鎏金冰碑前，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发间冰兰，兰瓣触感沁凉如雪，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思绪。

“铜山教……”

他低声呢喃，广袖轻振间，一缕冰雾自碑面腾起，凝成万里火域的虚景。

赤红岩浆如巨龙蜿蜒，焦黑岩层裂隙间窜动的毒火凝成夜叉鬼面，嘶吼声穿透幻象，震得殿角冰晶隐隐动摇。

“老师曾言，铜山立教之本，在于‘戮火铜城’。”

叶飞烨屈指弹向幻景中央，冰雾骤然沸腾，一尊百丈铜像自火海中拔地而起——那铜像面容模糊，衣袂翻卷如焰，掌心托着的熔岩球体中隐约可见万千符箓流转，“而这铜像，正是万年前陨落的‘梧桐尊者’遗骸所化。”

冰雾幻景倏然变幻。

焦土之上，紫袍修士踏着熔岩缓步而行，手中罗盘指针疯狂颤动。他袖口绣着的铜山纹路被火舌舔舐得发亮，忽然，罗盘“咔嚓”裂成两半，修士猛地抬头——

赤焰翻涌处，一尊巍峨铜像半埋于地脉，铜锈斑驳的面容低垂，眸中跃动的金焰竟将周遭毒火逼退三十里！

“这便是铜山老祖初遇尊者遗骸的景象，此事在吴国多有流传，不过是真是假便有待商榷了。”叶飞烨嗓音低沉，幻景中铜像忽然睁眼，金焰如瀑倾泻，修士道袍瞬间燃成灰烬，裸露的皮肤上却浮现出与铜像如出一辙的符纹。

殿内寒气骤然加剧，欺霜蛟蟒的虚影自冰碑游出，蟒尾扫过幻景，将翻滚的熔岩冻成黑曜石般的结晶。

叶飞烨抬手按住躁动的蟒首，目光掠过铜像掌心符箓：“尊者虽陨，残存火意却与地脉毒火交融万年，诞生了‘戮火灵髓’。铜山教以修士精血为引，将灵髓炼入铜矿，这才铸成了号称‘元婴不破’的戮火铜城。”

他若有所思，似是在思索那铜山大教流传出的近况，于是手中一道传讯符箓发出，没过多久便听到“咔嗒”声响。

冰阶转角传来玉盏轻叩声，聂清晗抱着一卷《黎国风物志》悄然驻足。

她发间梅簪被幻景热浪烘得微微发烫，指尖无意识抚过书脊——那里夹着一页焦黄残卷，正是她从古修洞府中得来的《吴国矿脉录》，而此前殿中的寒溟真君虚影早已不知遁去何处。

毕竟这是叶飞烨最大的秘密，不容有失，哪怕是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不行，活在修仙界小心谨慎才是修士常态。

“师尊。”

她盈盈一拜，书卷摊开的刹那，鎏金文字自纸面浮起，“典籍记载，吴国七十三处大型铜矿，有三十六处已被炼成‘铜傀’。每具铜傀核心皆嵌着戮火灵髓，可借地脉毒火重生……”

叶飞烨颔首，幻景随他心念流转，浮现出矿洞深处的可怖画面：赤裸上身的矿工挥舞玄铁镐，镐尖触及岩层的瞬间，赤红灵髓如活物般缠上他们手臂，血肉眨眼间干枯成灰，唯剩一具紫铜骨架轰然站立，眼窝中跳动着与铜像同源的金焰。

“这便是铜山教的‘点矿成傀’之术。”他并指抹过幻景，矿洞景象寸寸冻结，“黎国三大散修盟会之一的‘紫霄盟’，五年前便是因探查边界铜矿异动，被三具金丹级铜傀压的大败而归，自此再不敢沾染其间事物。”

聂清晗瞳孔微缩，腕间寒梅镯“叮”地撞上案几。她想起此前有坊市中的修士谈论紫霄盟时，曾见天穹赤红如血，如今想来，那或许就是铜傀焚城时的火光……

“咕咚。”

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砖上，叶飞烨袖中滑出一枚赤铜残片，残片边缘焦黑卷曲，隐约可见半个“戮”字。

“此物是黑魁帮那名邪修身上所得。”他指尖抚过残片纹路，一抹金焰陡然窜起，将冰雾灼出焦痕，“牧九所修《蛟煞千字法》，需以戮火灵髓淬炼经脉。黎国的人过不去，人家可是把手伸了进来，铜山教此番，恐怕不止是为了几处铜矿，也不知雄霄上宗当如何？”

“师尊是怀疑，黑魁帮与铜山教早有勾结？”聂清晗忽然抬头，幻景中铜像的金焰倒映在她眸底，竟显出一丝妖异的赤色。

“慎言！倒也说不上勾结，以黑魁帮当前的体量，给那等大教当狗都很勉强，顶多是和其间中层人物有所联系。”

叶飞烨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掌心残片“咔”地碎成齑粉。他转身望向殿外——暮色中的玄胤山脉轮廓模糊，山巅雷云深处似有铜钟虚影若隐若现。

他得了典籍情报又对尚在疑惑的聂清晗做了几句解释，见叶飞烨不再多言，少女也很快退去，她心思剔透，亦知如今寒梅的重担都压在师尊身上，除了打打下手，一个练气后期也很难独当一面。

眼下的寒梅堂看似御外敌争了不少利益与脸面，但实际上却也有些烈火烹油之势，那黑魁帮恐怕还会继续使绊子，甚至是下黑手，不得不防……

“老师，您此前所说之机缘，究竟为何物？”

叶飞烨见主峰殿前再无二人，于是轻轻呼唤，那玄袍虚影又凭空而现。

事实上，凭其神通法术，哪怕是金丹在此都很难发现他的行踪，此前便是随心隐匿，叶飞烨与聂清晗根本看不出其中真形。

“戮火铜城实在是可怕，器与教合二为一，连接的铜山矿脉会被同化为此重器的一部分，且，你须知晓，并非铜矿脉络才会被此接引，一些品阶不错的矿脉亦是对方的目标。”

玄袍身影声音飘渺，似在追忆似在解惑，饶是叶飞烨听此见闻也仍觉心悸，哪怕他以前从未和铜山教的修士打过交道。

“老师的意思是，若是铜山教北上，跨过十万大山与积瘴大泽，便是我等山门首当其中，需早做准备么？若真让那黑魁帮与其联系上，那必做先锋害我山门？”

叶飞烨斟酌着开口，试图验证内心想法，玄冰矿脉或许也是一处不错的桥头堡与落脚点……

“派系倾轧，矿脉连接，铜人当道，自此不竭……”

玄袍身影声音空灵，愈发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