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食物链

位于上东区核心地带的钻石灵魂酒吧，是整个哥谭最有名的潮流音乐圣地。

酒吧大厅里，镶嵌彩绘玻璃的弧形穹顶结构，曾经得过东海岸权威的设计奖项。今天，在穹顶下表演的乐队，也特别热门，是刚刚结束格莱美提名专辑巡演的四个漂亮女孩。

因为酒吧的主人，是上东区赫赫有名的穆尼女士，所以这里也提供百分百的安全环境，无论你在酒吧里做什么，只要是穆尼女士允许的，就绝不会有人打扰，也绝不会泄露到外界。

既然如此，人们在放浪形骸的时候也就少了顾忌，最近两年，有些哥谭市里真正的上流人物，包括议员和法官们，都愿意在这里进行私下串联。

对这样的局面，费什.穆尼很满意。她是控制上东区的黑帮首领，但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仅止于黑帮首领。她的理想是像法尔科内阁下一样，依托地下世界的力量，进而成为地上世界的大人物，攀升到食物链的顶层。

钻石灵魂酒吧就是她步步攀登的踏板。

每天下午，她都会准时出现在酒吧里，在一楼的环形卡座沙发就座，提前督促工作人员做好当天的营业准备。

到了晚上，她会展现出最优雅而高贵的姿态，像一位女王。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就是宫廷里的侍者；形形色色的客人，就是王国的贵族们。

当然，女王并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色，在她满面春风的外表下，隐藏着缜密心计和狠辣手段。

一个月前，穆尼女士命令手下们杀死哥谭警局的两名警探戈登和布洛克，结果这个行动被法尔科内阁下阻止了。不仅行动失败，穆尼女士派出杀人的几名精干部下也被法尔科内的人杀死，其中包括了穆尼女士的左膀右臂，杀人如麻的意大利人布奇。

在韦恩夫妇死后，哥谭的黑道时间异常动荡，众多首领们彼此虎视眈眈。穆尼女士在这时候失去了多名精干部下，对她的实力和声望都是沉重打击。更不要说她和法尔科内的冲突了，法尔科内如果公开表达对穆尼的不满，穆尼的势力必定将被摧毁。

好在法尔科内习惯了和平的环境，他并没有将双方的矛盾暴露，而是亲自来到钻石灵魂酒吧，与穆尼和蔼地谈了谈。

在这场半公开的谈话中，法尔科内说，有个穆尼的逃亡部下叫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的，向法尔科内告密说，穆尼认为法尔科内老了，应该被铲除。对此，穆尼予以坚决否认，她毫无保留地重申了自己对法尔科内的忠诚。

“对我来说，您就像父亲！我对您只有深深地尊重和爱！”

这是穆尼当时含泪说出的原话。

在这个细雨绵绵的下午，穆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大厅里很空旷，没有人敢随意接近穆尼女士，这种空旷感却让穆尼又一次想到了法尔科内的威势，还有自己孤身应对，不得不乞求怜悯的卑微言辞。

每次想到这几句话，穆尼都觉得作呕，必须用烈酒才能冲淡恶心的感觉。

她已经忍了太久，对法尔科内这个盘踞在食物链顶层的昏庸老头，她没有任何尊重和爱，只有深深地鄙视、嫉妒和仇恨。她曾经向她母亲神圣的坟墓起誓，她会用她的双手和牙齿，撕碎那个老家伙，登上那个老家伙所在的食物链顶层！

为了摧毁法尔科内对哥谭的统治，穆尼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最近一个月里，穆尼花了极大的价钱，重建并扩编了武力。

光是常驻在酒吧、负责安保和斩首行动的就有二十个人。其中有七个灯塔国的退伍兵，六个有东欧国家从军经验、在非洲从事过屠杀的移民，剩下的也是地下世界里敢打敢拼的好手，全都见过血，杀过人。

重组了武力以后，穆尼女士在上东区挑出了三个不可靠的小型黑道家族，并靠着这支武力灭了他们满门，包括老弱在内。

很好，实战检验过关。对这样的战果，穆尼很满意。

她慵懒地倚卧在沙发上，慢慢荡漾手里的鸡尾酒，她想着，或许应该提拔几个人，担任队长的职务。至于其中最勇猛、最强壮的男人，或许可以允许他和尊贵的穆尼女士共度良宵。

想到那个俄罗斯佣兵用铁棍砸死对手的野蛮动作，想到他发力的时候，汗水在毛绒绒的胸口和腹部流淌，这可比酒吧里的小白脸强太多了！穆尼的呼吸有点急促，情不自禁地绞了绞双腿。

她脚趾蜷曲的时候，惨叫刺穿雨幕，透过了厚重正门。

惨叫声很沙哑，来自于外号“烟囱”的俄罗斯人伊戈尔。这个资深的狙击手据说拥有高达一百的击杀记录，他在酒吧正门的街对面公寓里，有一间位于五楼的小屋。每天他都在那里架着摄像机和步枪，随时提供应付不速之客的两种手段。

但现在，伊戈尔的惨叫声从五楼落下，变成人体撞碎二楼雨棚的闷响。四散的雨棚碎片和金属支架噼噼啪啪地落在街面上，好像雨忽然下大了。

“怎么回事？派几个人去看看！”

穆尼优雅地放下酒杯，转而掂起一支雪茄。

吧台后面的五条壮汉应声起立，拆下代表酒保身份的领结。四个人拎着金属球棍，而在布奇之后担任领班的意大利人汤米拿着手枪，带着他们冲出了酒吧正门。

正门合拢的速度很慢，穆尼背着身，听到汤米的怒喝，随即怒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球棍痛击躯干，导致骨骼粉碎的声音；是人体撞上消防栓，使消防栓开始喷水的哗哗声；然后是手枪抵着人的肚子连续射击的低沉爆鸣。最后，某样沉重的东西轰地撞在门上。

穆尼向一名侍应生挥了挥手。

侍应生战战兢兢地把门推开一点，汤米的躯体就从门缝里摔了进来。他身上至少有四五处致命的枪伤，血从前后贯通的伤口滋滋啦啦地往外冒。

意大利黑帮的年轻一代里，汤米是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穆尼对他寄予厚望。他就这么死了？

穆尼跳了起来。她厉声高喊：“堵住门！”

几个酒保用力推搡着一具沙发，堵在门后。外号“不死老乔”的前任陆战队员摩尔和他的部下们人手一具雷明顿M870霰弹枪瞄准待发，只要有人敢突破进来，就一定会被射成碎片。

“稳住！听我命令！”摩尔的吼声在酒吧里回荡，但门外除了哗哗雨声，没有动静。

这平静只让穆尼感觉更危险，她从部下手里接过手枪，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卡座深处，只露出半张脸向正门探看。

正门依然没有动静，反倒是酒吧后厨传来防盗门轰然倒塌的巨响。

钻石灵魂酒吧的后厨既是准备餐点的地方，也是穆尼女士对反对者用刑乃至灭口的地方。保安们的休息室也在那里。

今天轮班去休息的，是六个东欧来的佣兵。费什.穆尼是个身材纤细的黑人女性，在黑帮分子看来，未免少了点威风。所以她格外喜欢高大的白人男性部下。比如这六个佣兵，全都是身高六英尺左右、膘肥体壮的巨汉，无论作为打手还是作为保镖，都极具压迫感。

但这会儿，佣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而短促。好像后厨里不是人和人在搏斗，而是一只只火鸡到处飞扑，随即被盘踞在食物链顶层的某种巨兽掐断了脖子。

间或响起枪声，但开枪显然没有任何用处，巨兽继续咆哮，佣兵被逐一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