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约,我总不好把人家硬拽过来吧?”林博文无奈道。
说话的女生长得也标致,上学时期就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步入社会以后,妆容打扮艳丽了一些,也多了几分知性。
大家都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能看不出女生什么意思,有人开起玩笑道:
“徐姐,你可别想着美事儿了!宋春眠跟谢南枝谈的好好地,你怎么跟人谢南枝比?”
那会儿同班里,男生都在暗自跟宋春眠比较,女生也只能跟谢南枝较劲。
结果一来二去的,人家是青梅竹马,凑一起去了。
“王胖,你这是说老娘不配呗?”
女生并不介意展示自己的优势,她穿着条红色绸缎连衣裙,本就凸显着有致的身材。
刚才就推杯换盏了好一会儿,眼下酒劲儿上来了,高跟鞋踩在椅背上,露出一条黑丝长腿,
“我是不如她谢南枝漂亮,但是我烧啊!”
男生们早就习惯了她的性子,大饱眼福之余,也道:
“冤枉啊,我是说您好端端的拆散人家干啥!”
“你懂个屁,机会都是靠自己把握的!”
“您想把握的是机会么?”
“王胖你找死啊,小心老娘让你没握把!”
“错了、错了!”
王胖赶紧求饶,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是宋哥后面不知道干啥去了,一连好几年都没个信儿。”
有知情人士爆料:
“他考去浦南大学了,好像最近才回来,在新安区当协理员。”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是个瘦削的男人。
带着金丝眼镜,头发细软,但显得稀疏,紧紧贴在额头上,依稀能看到用眉笔勾勒整齐的发际线。
但长相不错,又注意外在化了妆。
杏眼温和,属于淡颜清秀那一卦的。
林博文好奇道:“学新,你们毕业以后还有联系?”
“没有了。”
柳学新摇了摇头,
“但是他母亲是我客户,前不久还跟我提到过他。”
众人恍然。
柳学新读的是有名的心理学专业。
据说大学时期连番跳级,却没能研修。
早早实习,各项成绩均为优异,后来又独立开了家诊疗所。
因为资历浅,并不是很有名,但有些消费水平不错的回头客。
算是在场一众人里,少有可以被经常当作‘谈资’的对象。
相比这份体面多金的工作,‘协理员’这个字眼,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女生叹气道,也不知是对什么失望:
“怎么好端端地,去做协理员了呀……”
“徐姐,这就看不上人家了?”
“瞎说!协理员怎么了,大不了就辞职呗,给我当全职主夫来。
反正我家有钱,不图他车房,多张嘴的事——”
“靠!”
人比人气死人,这种吃建模的打法是真的学不来,王胖没话说了。
但在场的众人,也都觉得遗憾。
张文彬也说:
“我还寻思他跟谢南枝一起上国督了呢,当时就觉得,他怎么也得是进刑侦队的料。”
“可能中间出什么事了吧,后来也不常跟咱们联系了。”
“估计是刚回北河,找个中转站先干着,后面估计还要转行……”
倒没有人歧视这个职业。
只是觉得没什么前途。
像宋春眠这种学生时期的风云人物,本该有着更广阔的一片天地才是。
眼看着同学一股子伤仲永的味道,林博文是装不下去了。
他险些笑出了声:
“你们还替人家操心呢,知道他今天是跟谁一起吃饭的么?”
“谁?”他们齐齐回头。
“孟俊辉!
没听说过是吧,查,现在拿手机查——
那可是我们督察界的刑侦泰斗,正儿八经的专家!”
王胖惊呼一声:
“卧槽!宋哥跟这种大牛一桌吃饭?”
林博文笑道:
“何止,是人专家亲自下楼请他的。”
“为啥!?”
“你们刚才不还说那个连环案么?哝,正主不就搁屋外?”
他指了指包间大门,
“这案子一直是个悬案,专家组下来,半年都没进展。
我听带我的师父说,人家刚到督察局报道没半个月,直接撞破了作案现场,提供了关键证据。
后来在会议上,和专家意见不合,劈头盖脸骂了老专家跟督察一通。
到最后,各部门还在集结人手呢,转头打来个报案电话,说已经给歹徒抓住了。
这不,骂了专家不说,还能跟人乐呵呵地一起吃饭!
咱还担心人家前途不好?有那闲工夫,想想下个月拿多少工资才更靠谱点!”
“不是,你这说地怎么跟拍电影似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信。”
林博文一边笑着,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学生时期那一脚踹开厕所大门的少年,
“以前我还在想,大家都是妈生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现在想想,有些人真是不论走到哪里、专注怎样的工作,都能活出精彩的人生。
他们走到哪里都是聚光灯,跟咱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谁说不是呢。”
一众人连连点头。
有的人想着自己朝九晚五,还算满足的编制。
有的人想着自己做六休一,堪称牛马的生活。
有的人庆幸家底还算丰厚,能养活自己一生……
当年那个热血的少年,就应该做出这样一番事迹。
他们这些平凡的人,也就应该这样平凡地走向终点。
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羡慕、还是自卑?
林博文说不上来,只觉得两者皆有。
“少在这里感春伤悲了。
你林博文这两年也没少调解过民事纠纷吧?记得自己挽救过多少家庭和人生么?”
“张班长,这年头这么卷,你这编制可不好考吧?知道有多少没上岸的,盯着你这位子眼红么?”
“王胖,你虽然工作累,但每个月往家里汇两千块钱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也是个英雄?”
“徐姐你……算了。”
“柳学新你什么意思!富二代就活该被人看不起吗?”
柳学新笑笑摇着头,又细数起在场其他同学的事迹。
这都是多年来同学聚会,大家或抱怨、或炫耀过的生活。
聚会之间,不也就是聊点这些么。
这些只言片语,穿插在每个人的日常,交织成了他们各自的生活:
“与别人比较,总有人比你更惨,也总有人比你更美满,肯定是比不完的。
一场跌宕起伏的电影算是好戏,一出平静温暖的日常也算是好戏。
聚光灯就在心里,只要用它看清自己,每个人的脚下就都是舞台。
演绎的,不也都是自己的人生么。”
林博文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的自卑有些没来由。
他也是正儿八经,层层筛选考上的督察学校,兢兢业业走到现在的。
如果连他都要抱怨、自卑,那没能考上的人又算什么。
破不了大案,但也还健康美满的生活在这世上。
他举起酒杯,觉得豁然开朗:
“说得对。
没有大起大落,但至少自得其乐。
我提一杯,敬柳医生!”
但柳学新只是摇了摇头,跟着提起一杯酒,看向在场的诸位同学:
“敬人生。”
“好,那就——”
他们彼此相视一笑。
举杯间,似乎依稀找到了青葱岁月的美好,
“敬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