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嘉双眸瞪大,大脑空白几秒,下意识否认:“不可能!怎、怎么可能!戚家是什么门第,她元舒意一个乡下来的野村姑也配?!戚家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沪市名流圈三六九等格外分明,就拿元戚两家来说,同样都是百年世家,元家子嗣单薄,到了元老爷子这代就只有两个儿子,元舒意父亲是其长子,元舒意刚失踪那会,夫妻俩寻女心切,在偶然一次寻找女儿的路上出了车祸,夫妻双亡。元老爷子就只剩下二儿子元志斌一个,在元舒意还没被接回来前,元老爷子孙辈就只有元明嘉和其哥哥元明诚两位。
而戚家则相反,戚家自立家以来就人丁兴旺,家大业大,任时代如何发展,戚家从未掉队,人杰四起,对手换了一茬又一茬,依旧繁荣不衰,不见颓势。
在元家如今还主要靠元老爷子撑着时,戚家年轻一代就已经风生水起,从政从商者皆有建树,为政者以戚家长孙戚御白为首,稳坐高台,只手遮天。
从商者里,戚家二公子戚砚承最为出众,也就是今天来拜访爷爷的人。
哈佛毕业,二十岁时就一路杀进华尔街金融财团,二十五岁回国发展,从事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前沿科技领域开发和应用,俨然已经成为科技圈新贵,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动动指头就能让整个沪市抖三抖的人物。
有传言说,戚砚承很有可能会是戚家下一任家主。
“难怪,难怪今天来的人是戚总而不是戚爷爷。”元明嘉气得脸发红,双手垂在身侧,攥成拳状。
元老爷子跟戚家老爷子年轻时就是同窗好友,戚家老爷子平时经常登门拜访,原本她还疑惑怎么今天登门的是戚砚承而非戚爷爷。
宋雅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冷笑道:“戚家老爷子手里早没了实权,论话语权当然是戚砚承,不管让戚家的谁娶元舒意,都是他戚砚承一句话的事儿。老爷子是当真心疼这个长孙女,为了替她铺路,一张老脸都能拉下来去求一个晚辈。”
“爷爷实在是太偏心了!”元明嘉气的流眼泪,“明明我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孙女,他为什么从来不替我规划!如今是抢我的姻缘,下一步她个贱人是不是还要跟我抢元家的家产!爷爷的心怎么能偏袒成这样!我不服!”
“你不服?!”宋雅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一股脑全发泄在女儿身上,她嗓音骤然拔高,“你不服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不争气!”
宋雅恨的牙痒痒,一巴掌拍到元明嘉后背,继续怒骂道:“平日里就知道往外跑,跟你那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一夜一夜的不着家,你也不看看元舒意!自从她被接回来,一天恨不得往老爷子身边跑十趟,连老爷子身边的徐管家都待她不一样了!下人都如此,更何况别的!我宋雅这辈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元明嘉哭得不行,满腔委屈。
都是元舒意的错!都是她!
元舒意没回来的时候,元家就她一个掌上明珠,无论她多荒唐贪玩,妈妈从不会真的生气,爷爷更不会偏心!
都是这女人!
她回来了就把一切都抢走了!
……
与此同时,主楼书房里则是一片温馨祥和。
元老爷子坐在藤椅上,他的前额和眼角处皱纹很重,满头白发,精神却格外抖擞,眼底的笑意挡不住地往外冒。
“小意啊,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戚砚承戚先生,快问好。”元崇景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家长孙女,慈祥地说道。
元舒意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掩住眼底的无限的情绪,亲手倒了杯茶递到男人面前,“这段时间一直听爷爷说起戚先生的故事,雷厉风行又杀伐果断,有铁一般的手腕,我打心底佩服戚先生,没想到今天有幸见到您本人。”
元舒意话音落下,戚砚承还没说什么,元崇景先是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但只几秒钟就恢复了喜笑颜开的模样。
“这位就是元大小姐?”男人抬眼,意态疏淡,几分慵懒肆意地靠着椅背,看向她时没有太多情绪,“难怪老爷子执意要亲自跑一趟把人接回来,确实伶俐。”
伶俐?
元舒意唇角笑意凝了下,脑子顿时清明了几分。
怨她太心急了,差点忘记藏拙。
她如今身份是元家大小姐没错,可她更是老爷子刚从偏僻乡野接回来的可怜孤女,在老爷子印象里,她最多的是沉静乖巧,哪怕是平时表现得愚钝一点,老爷子就会立即想到她可怜的身世,更疼惜她。
如今这个场景,她应该得把懵懂茫然表现出更多才对,上去就是一通马屁,实在谄媚!
这不行……
人设会崩。
“爷爷,我是不是规矩又错了。”元舒意慌乱将茶盏放下,由于动作太急,茶水溢出来一半,全洒在她手指上,葱白纤细的手指下一秒就通红一片。
她整个肩膀都颤抖得不行,一双小鹿眼无措地看看老爷子又飞快瞥了瞥对面的男人,不等人将她眼底的情绪看清楚,就飞快垂下眼睑,缱绻的睫毛在她卧蚕处投下一片阴影。
“我、我规矩没学好,这些话我也都是平时里看爷爷应酬,偷偷学来的。班门弄斧,让戚先生见笑了。”
从口齿伶俐到跟个鹌鹑似的慌张不安,这情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纵使平日运筹帷幄的戚砚承,都不禁脑子懵了一瞬,下意识思索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少女的眸光就转向他,又迅速收起,于是戚砚承脑海里就只剩下少女湿漉漉的惶恐。
“没有没有,小意你的规矩学得很好,方才爷爷都被你惊住了。哎呀,不愧是我的乖孙女,懂事乖巧,脑子又聪明好学,要我说啊,将来谁要是能娶了我的乖孙女,真是修了百辈子的福气了。”元崇景急忙笑着安慰,说着说着,看着戚砚承半天沉默,心里又生出些不满,眯着眼睛转头质问,“戚总觉得呢,怎么半天不说话?”
戚砚承噎了一下,伸手拿起元舒意刚刚放桌上的半杯茶,轻抿了一口,算是回应。
茶都喝了,总不能说是他不给面子。
至于让他评判元舒意这个人如何,戚砚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打算应和元崇景,毕竟元舒意性格好不好跟他又没什么直接关系。
他今天来是作为长辈,给侄子戚子钧把关的,他只能给个差不多的意见,剩下的就得看当事双方的意愿了。
“唉。”元崇景看着他喝了茶,不但没高兴,反而面露愁色,“小意懂事,可就是性格太软,太温柔了些。她父母双亲又早亡,我这又是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要是我不在之后……旁人欺负她,我就怕她性格沉闷,受了委屈也不说,打碎牙也往肚子里咽。”
“爷爷,”元舒意皱眉,显然对他口中不吉利的话十分不满,“您别胡说,您身体康健,一定长命百岁。”
“小意啊,戚总应当是喝不惯普洱,你去楼下茶室,我有块珍藏许久的西湖龙井,你去泡好给戚总端上来。”
元崇景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转了话题。
这是借口让她出去。
元舒意心底了然,挂着温和的笑意点点头,起身出门,出门时还不忘轻轻带上了门。
她面上淡然,可攥着门把手绷紧的指尖却暴露出她满心的忐忑。
这段时间,元舒意一直跟在元崇景身边,老爷子也从不避讳她,前几天戚老先生来访,从二人谈话里,元舒意最先敏锐的察觉到元崇景想替她筹谋一段婚事。
爷爷想让她嫁给戚家一位晚辈才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等那位闲下来,就安排他们二人见面。
元崇景心底一直对她有亏,格外心疼她,肯定不会在婚姻大事这方面亏待她,只是今日见面她实在摸不准,元崇景口中的晚辈……真的是戚砚承?
可总不能还另有其人吧?
戚家晚辈才俊说得上名号又与她年龄相仿的,屈指可数,戚砚承算头一位。
纵使她刚回来没多久,名流圈的事都还没太理清,但是戚砚承什么名头,她心中总还是有点数的。
所以元舒意才忐忑,戚砚承这样的天之骄子,真的会甘心娶她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来头实在难堪的草包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