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寒门齐心,其利亦能断金

书修一道,其艰深繁琐主要便在于笔画繁琐和气韵难成。

如果说气韵还需书者于世事中打磨领悟,属于儒生心境之学。

那这笔画繁琐,则是大部分儒生望而生畏的拦路虎。

自古书修大儒皆励志简化笔画,以求书符之道发扬光大,但成功者寥寥无几。

毕竟书符笔画皆有定律,若随意删改,要么威势全无,要么无法落笔成符。

但陆寒这道“镇字符”,不仅简化了笔画,而且依然能保留那份“镇压万物”之势,岂是惊世骇俗四字能够形容的?

........

“还请陆兄赐教,究竟是如何做到简化的?”

金文彬脸上因激动而满是涨红,连连深吸几口气,才压下心中那些激荡的情绪。

陆寒哑然,总不能说这就是简体字吧。

简化笔画这事,此方世界的历史上,也曾有大儒大力呼吁号召;听闻大周许多世家大族写家信时,便有许多简化之字。

但书艺却不一样,

儒生书符传承数千年,笔画之流畅便是文气流转根基。

于是,陆寒只能轻声解释道:“这笔画简化之法,不过是我这些日子多番试验下的些许巧合。”

闻言,众人脸上皆是浮现一抹古怪神色。

我滴个乖乖,在家里试验一番,便有了这种巧合?

这般天大的机缘,终究还是落在了陆兄身上。

念及此处,几个同窗皆是一怔:莫非,这简化的“镇字符”便是陆兄提出“破擂舍”的倚仗?

似是察觉到众人心思,陆寒却只是摇摇头:“这破擂舍,我其实并无必胜的把握。”

“不过,我今日邀众人前来,却为了一桩大事。”

“甚么大事,若陆兄有需要,我等几人自然义不容辞,”田三壮忽然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只是,陆寒却只轻声说了一句:“诸位可知,大周一共多少县学?”

众人不解中,还是金文彬回答道:“我大周儒学昌盛,按大周律,每个大县皆置县学,我大周有两京十三府,一千单八县,其中大县数量七十有二。”

“这大周县学生有多少?”

“每个大县,多则百人,少则数十人,算下来,约莫数千人。”

“那我再问一句,这数千人,又有几人能入书院?”

听了这话,众人眼眸皆是一黯。

大周儒道昌盛,却是以县学为基,书院为骨,若县学生想要儒道精进,就必须要通过县试大比,进入大周各大书院。

不然...此生儒道精进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在座几个,皆是已入了八品文形境的上舍生,不出意外,半年后的那场县试大比,他们就将顺利从书院卒业,成为能得大周朝廷供奉的儒生。

但是...书院二字,又有谁敢奢求?

须知,县学大比不同于上舍,儒生六艺皆要精熟。

大周书院,不过寥寥六座,每年能入书院者,纵观整个大周,也只有百来人。

如今上舍,恐怕只有陈永年能称一句“稳入书院”。

便是那射艺冠绝上舍的田三壮,碍于那惨淡的“乐艺”和“御艺”,恐怕也无法通过县试大比进入书院。

君子六艺,哪一门不是水磨功夫?

便拿那“乐艺”来说,无论是乐理或是乐器,哪个不是需要从小耳濡目染?

陆寒几人毕竟都只是些寒门学生,在入县学前,又有谁有机会摸到那些古筝、编钟?

即便是强行学了些乐府诗词,能够做出些诗词歌赋,但又有谁能以乐器演绎出来?

这便是那些世家儒生的优势了。

且不论望州陈家、郭北林家这些千年世家,只说李家庄那嫡女李新月,不就是从小得其父延聘大儒悉心教授,儒生六艺无一不精,若非李新月没有觉醒文气之契机,只怕现在也该是身处上舍。

世人只见儒生六艺之风流洒脱,又有几人能见其背后烧掉的那些金山银山。

所谓世家与寒门的天堑,便在于此。

论起来,这雅间中的几个,皆是上舍生,大抵都能顺利从县学卒业,自此便能得朝廷供奉。

相比昔日那些寒窗十数载,最终也只能脱去这一身长衫的大多数县学生,他们已算幸运之至。

念及于此,众人皆是神色黯然。

金文彬喟叹一声,说道:“那些世家儒生日积月累之下,自幼得大儒教导儒生六艺,之后更是各种天材地宝,我等寒门如何能比?”

“没错,”陆寒拍了拍金文彬肩膀,沉声道:

“诸位,难道甘心吗?”

甘心吗?

县学儒生皆是历经百般艰险,方能成为全县学子眼中的天骄。

即便某个最终要褪去长衫的“失败者”,亦是他们那小小世界里当之无愧的天才。

如此,又怎能甘心呢?

这一句话,恍若一击炸雷,在众人心中炸响,将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不甘彻底炸了出来。

金文彬神情激荡,径直拱手问道:“陆兄既有此语,定然有所谋划,敢问陆兄有何良策?”

陆寒望着几个好有,轻声说道:“若要入书院,有两桩要事!”

“其一,便是儒道修为!”

“其二,是儒生六艺!”

“诸位修为皆已八品文形,所欠缺者,无非是儒生六艺的精通,若能在县试大比的六艺考核中展露头角,自然有极大机会进入书院。”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

距离那县试大比,不过半年,想要在半年内精进六艺,又谈何容易。

这话若是他人说出口,只怕会被这几个上舍生视作荒谬之言。

偏偏...这话出自陆寒。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陆寒轻声说道:“那些世家儒生,自然有他们的底蕴;而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亦有我们的优势。”

徐云泽抢声问道:“敢问陆兄,我们这些人优势何在?”

几人之中,论及修为,这羊倌出身的徐云泽当是最弱,原本他正苦恼,在县试大比博得正式儒生身份后该去做什么。

此刻闻听陆寒言语,他心情自然最为激荡。

“这优势二字,便在信任二字!”

“我等众人相识数载,皆是知根知底,于六艺更是各有所长,若我等开诚布公,将那些感悟彼此分享,自然能互相弥补扶持。”

“譬如田兄,其射艺无双,若是不吝分享,想必文彬兄也不用再苦恼半年后的射艺大比!”

听闻此言,站在一旁的金文彬便是脸色一红。

他于“礼艺”和“书艺”皆是造诣深厚,偏偏这“射艺”十分拿不出手,往日里更是顾及颜面,极少向田三壮讨教。

田三壮顿时意识到陆寒的用意:“陆兄这意思,便是我等结社,然后相互学习?”

陆寒点头:“儒道争锋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些个世家儒生皆是家族供养,家族不同自然无法齐心。”

“而我等皆是寒门出身,若是互相真心扶持,即便没有那些天材地宝、丹丸书籍,又未尝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众人恍然之中,皆是明白了方才陆寒为何要对那金文彬施展“镇字符”了。

此番陆寒用他的无私,向几个好友同窗展示了他的态度:

寒门齐心,其利未尝不能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