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屏障

单宏瞪大虎目,死死盯着那柄凭空出现的长剑,心神俱震。

以小容大,凭空摄物,这分明是修道人储物宝囊的妙用。

先前见顾公子气血不彰,神蕴内敛。单宏还以为他已修炼至融气合精之境,使周身血气收放自如,圆融无漏。

单宏还暗暗称奇,这位顾公子年纪轻轻,未及弱冠,便已臻至此等境界,不愧名门之后。

此行克武禁卫亲军中,唯有统领邓星铭一人能与之比肩。而邓统领也是在年逾不惑之时,才修至此境。

单宏却从未想过,这位顾公子竟也可能是一位修道人!

像单宏这类修行气血功法的世俗武者,其强弱之分,简单而纯粹,强者恒强,弱者自弱,一目了然。

但修道人往往身怀奇术妙法,具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无论是正面交锋时的凌厉杀伐之术,还是辅助守御时的符箓纹图,皆令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那符箓纹图,世俗武者亦能设法驾驭,从而使得自身战力陡增数倍。

据单宏所知,统领邓星铭身上便携带有两张神行符箓,一旦激发此符,其便能动若惊雷,快愈奔马,且无需损耗自身气力。

凭借此符,进可千里追敌,退可安身保命。

若他能得赐一张神行符,今日也不会陷入这等进退维谷的绝境。

单宏怀疑那羽氏女子亦是此道中人,否则他们二十余人,又怎会莫名其妙地被对方杀得大败。

他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无谓遐想,当务之急,是尽快渡过眼前难关。

单宏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公子如何才肯放我等一条生路?”

“单队正可否坦诚相告,克武军此番西行的真正意图?队正也无需费心编织谎言,我自有手段辨明真伪。”顾惟清平静地说道。

在与单宏近身交谈之际,顾惟清已不动声色地施展了一门名唤“虚光空月”的迷幻神通。

只不过他修为尚浅,此法尚在研读摸索之中,莫说炉火纯青,便连入门也谈不上。

故而此法非但对受术之人毫无妨害,反而在顾惟清法力熏染之下,令其气意顺畅,心悦神怡,不由自主对他心生亲近。

顾惟清便可借此契机,从对方口中探听更多消息。

譬如此刻,单宏眼神飘忽游离,血气逆反沸腾,内心纷乱如麻。

即便不依仗神通之能,仅凭敏锐的气机感应,顾惟清也能洞察此人在权衡利弊之时,心神犹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过去许久,单宏体内血气渐渐平复,目光中透出一片坚毅之色,他沉声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顾公子不必枉费心机了。”

“末将自问也算有些本事,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单宏语气坚定,毫无退缩之意。

顾惟清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目光瞬间转寒:“好言已尽,尔等也休怪我剑下无情!”

单宏自知双方难以善了,此时细细回想,这位顾公子恐怕早已心存杀意。

而自己却一直犹豫不决,处处受制,无论气势还是斗志,皆远远落于下风。

此刻,他若敢稍有异动,对方养炼已久的剑锋定会瞬时破鞘而出,直取他项上人头。

此战,败局已定。

单宏驰骋沙场近三十载,早已将马革裹尸视为归宿,只是如今死到临头,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悲凉之意。

但是,他胸中自有傲骨,若要他阵前乞命,那是痴心妄想!

单宏深吸一口气,筋肉骨骼明眼可见地胀大了一圈,他猛然间暴喝一声:“退!”

话音未落,一道血色屏障从他胸前爆发,如怒潮般汹涌地席卷开来。

他身后五人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双腿夹紧马腹,胯下战马四蹄翻腾,卷起阵阵尘土,犹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疾驰远去。

顾惟清对逃离的五人视若无睹,只静静地注视着端坐于马背上的单宏。

此人心知在劫难逃,倒也有几分决断,显然是打算舍命助其部下逃离此地。

在顾惟清的感应之中,单宏发力运功的瞬间,气血张扬,滚荡澎湃,其声如雷霆震耳,根本瞒不过他。

顾惟清不疾不徐地拔剑出鞘,剑尖脱离剑鞘的一刹那,一抹凌厉精芒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随即,他平平淡淡地横剑一挥。

单宏双掌合一,并立于胸前,浑身气血鼓荡,翻涌不止,震得铠甲甲叶噼啪作响,宛如战鼓擂动。

他无力击败眼前对手,也无需这般做。

只要能为鲁大等人争取片刻时间,让任意一人逃回荡炀山,将此间事告知邓星铭,那么他便是战死于此,也算不负将军恩情。

单宏的目光穿透身前的血色屏障,直直落在顾惟清身上。只见对方缓缓抽出手中长剑,轻巧地朝血色屏障划了一剑。

他微微一愣,这般绵软无力的斩击,岂能破开自己倾尽毕生心血钻研的血色屏障?

此人莫非是在故弄玄虚,企图以此消耗自己的气力?

单宏不禁冷笑出声,他的气血之力雄浑无比,若无外力冲击,这面血色屏障支撑半个时辰也非难事。

倘若对方真存有此心,倒也正合单宏之意,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单宏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忽见一抹雪亮光华,自血色屏障前一闪而逝。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正欲探头细观之时,脖颈间却缓缓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单宏只觉一股清凉之感自脖颈间蔓延开来,随即浓浓的香甜气息猛地灌入胸肺之中。

这三十多年来,他从未有过如此畅快自如的呼吸。

可惜,这美妙的感受仅持续了短短一瞬。

......

随着草地隆隆震颤,陈顺从一片漆黑中缓缓苏醒。

他费力地睁开眼皮,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仿佛有无数黑线交织缠绕,五脏六腑内更是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陈顺仰面躺在草地上,无助地张了张嘴,正想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忽然瞥见一只硕大的马蹄朝自己脸上猛然踏下。

陈顺双眼陡然瞪大,一声未哼,便永远陷入了一片深沉黑暗之中。

鲁大策马踩死陈顺后,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恰好看见单队正的头颅缓缓从脖颈上滑落,那面血色屏障瞬间破碎,化作蒙蒙血雾,渐渐消散无踪。

单队正在禁卫亲军中,也是有数的强手,其血气屏障更是名声在外,曾在数名队正联手围攻之下而坚守不破。

众人也正是倚仗这面坚不可摧的屏障,才得以在那名妖女手下逃出生天。

鲁大本以为单队正守个一时半刻不成问题,谁知一个照面便被那顾公子斩于剑下。

他心中惊惧交加,拼命挥舞手中马鞭,驱使战马加快逃离此地。

......

顾惟清昔日所发剑气,看似声势煊赫,气象万千,实则虚而不实,散而不凝。

杀伤寻常肉体凡胎自是绰绰有余,可对于身坚体固或者如单宏这般能御气固守之辈,则力有未逮。

如今经过法力淬炼,剑气化繁就简,返璞归真,凝聚成一束明锐绝伦的剑光,如此才能尽展切玉剑无华之锋。

一剑斩杀单宏后,顾惟清反手持剑,轻轻一拍马腹,步云驹顿时四蹄生风,绝尘而去。

克武亲军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若任由那几人逃回荡炀山,与大部汇合,势必会打草惊蛇。

唯有将其等斩尽杀绝,不使一人漏网,方能暂获安宁。

等顾惟清理顺印月谷诸事后,自会提剑拜访荡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