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是祖国医学宝库中一部重要著作,该书全面反映了作者戴原礼治疗杂病的经验,此次重新整理出版,对当今临床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一、《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与作者

戴思恭,字原礼,号肃斋,明代浙江浦江人,生于1324年,卒于1405年,是元末明初著名医学家。戴氏幼年习儒,尤嗜读医书。少年时随父至义乌,从学于朱丹溪,丹溪见其颖悟倍常,器重其才,尽以医术授之。当时丹溪弟子众多,唯戴原礼能独得其秘,后世称之为“震亨高弟”。戴氏即得其传,医术日精,享誉江浙一带。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入朝为御医,后做太医院史。永乐三年(1405年)辞归故里,逾月而卒。戴氏著有《订正丹溪先生金匮钩玄》《类证用药》《秘传证治要诀》《证治要诀类方》《推求师意》等书。

《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原分为《秘传证治要诀》《证治要诀类方》二书,有明代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本、余时雨校吴勉学校梓本等多种版本,其中以余氏本较为完善。其后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将二书收录合刊,题签《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人民卫生出版社也出版了《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

《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共十六卷,其中包括《要诀》十二卷及《类方》四卷。《要诀》分诸中门、诸伤门、诸气门、诸血门、诸痛门、诸嗽门、寒热门、大小腑门、虚损门、拾遗门、疮毒门、妇人门等十二门,主要论述各科疾病的病因、病机、症状、治法等; 《类方》是根据《要诀》中的各门分类处方,按汤、饮、丸、散、膏、丹剂型排列,主要阐述了各科病证的方药。两书实为姊妹篇,不可分割。合刊之后,分门别类,有论有方,很适合于临床医师阅读。

二、主要学术特点及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1.辨阴阳,分六经,明《黄帝内经》《伤寒论》之旨

戴氏学有渊源,对《黄帝内经》《伤寒论》深有研究,这在本书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他根据《黄帝内经》有关阴阳理论,临床诊病十分重视辨别阴阳,尝谓:“伤寒治法,阳有此证,阴亦有此证,似阳而阴,似阴而阳,最难分别,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前之所述,虑正及此,故逐条辨论”。所以他在本书中对临床各科病证的论述,均以阴阳为其纲,如说“自利,须辨阴阳”;“发黄,有阴阳二证”;“咽喉痛,有阴阳二证”;“腹肚满痛,有阴阳之别”,等等。由于阴阳属性的不同,其临床表现、治疗方法也就各异,如他在“自利”一证的辨治时指出:“阳利,粪色必焦黄热臭,出作声,脐下必热,得凉药则止,得热药则愈增;阴利,必洞下清谷,粪色或白或淡,脐下多寒,宜温中止泻之剂”。阴阳两证,判若天壤,治疗方法,大相径庭。于是他总结出“治伤寒大纲,不出阴阳,举其纲,则虽节目纤悉”的治疗大法,能在错综复杂的病证变化中抓住诊治的要领,确有提纲挈领、执简驭繁之妙。

同时,戴氏还十分重视六经辨证,并指导临床治疗。如在诸伤门中对伤风、伤寒的论述,即根据《伤寒论》六经理论,“在太阳未得解,转入阳明、少阳二经……若阳气未能罢,以次传入阴经”。分别阐述了邪在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不同经络所出现的临床证候及其治疗方药。至其传变,他结合自己的临证经验,认为既要识其常,又要达其变,并作了精辟的论述:“伤寒先犯太阳,以次而传,此特言其概耳”。然而在临床中往往变证不一,外邪所入有经太阳而径犯阳明者,有直中太阴或少阴者;在六经的传变上也不一定要尽传六经,有邪只停于一经而不传者,有只传一二经而止的。故他强调指出:“至如病之逾越,不可泥于次序,当随证施治”。

2.疏气机,化痰饮,倡丹溪之学

丹溪创“气血痰郁”四伤学说,并以此指导临床杂病的治疗,戴氏宗丹溪之学,于杂病的治疗也极其重视疏气机,化痰饮。如《要诀》中不仅专列诸气门重点阐述七气、痞塞、积聚等诸气病证,倡用七气汤、大七气汤、四七汤等调治,而且于其他病证的治疗也十分重视气机的调畅。如对中风病的论述,认为本病主要是由于气之上逆,痰随气上而作,“治之之法,调气为先”,“气顺则痰消,徐理其风,庶可收功”。并着重指出:“治风之法,初得之,即当顺气,及其久也,即当活血,此万古不易之理。若不先顺气……又不活血……吾未见能治也”。又如对痢疾的治疗,认为痢疾的成因主要是由于气滞成积,因积而成痢,所以治疗亦当以顺气为先。此外,顺气降痰治疗痰饮,更是其临证的心得所在,获效良多。

丹溪论治杂病多责之于痰,尝云:“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百病中多有兼痰者”。戴氏深得其旨,临床也十分重视痰饮在发病学上的重要性。如《要诀》“停痰伏饮”篇曰:“凡为喘,为咳,为呕,为泄,为晕,心嘈,怔忡,惊悸,为寒热,痛肿,为痞膈,为壅闭,或胸胁间漉漉有声,或背一片常如水冷,皆痰饮所致”。这是对丹溪“百病中多有兼痰者”理论的最好诠释和发挥。戴氏认为,痰饮致病者,“譬如沟渠壅遏,积淹停滞,则倒流逆上,瘀浊臭秽,无所不有”,形象生动地阐述了痰饮致病的病机特点,因而提出在治疗时“若不疏决沟渠,而欲澄已壅之水,而使之清,无是理也”。欲疏沟渠,又非一味疏利之品宜之,于是他承袭了丹溪治痰理气的观点,“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亦随气而顺矣”,倡用苏子降气汤与导痰汤合煎治疗痰饮,既有苏子降气汤的疏理气机,又有导痰汤的化痰蠲饮,气顺痰消而愈。其他如二陈汤、小半夏茯苓汤、五膈宽中丸等也很常用。戴氏对丹溪“气血痰郁”四伤学说的进一步阐发,于此可见一斑。

戴氏在杂病的治疗中,始终围绕着疏气机、化痰饮的治疗大法,其现实意义不可低估,尤其是对一些疑难疾病,在分析病因病机和立法处方上,很有裨益,这已被越来越多的临床实践所证实。

三、如何学习应用《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

学习《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我们认为除了必须深刻领会本书上述的学术特点外,还须掌握戴氏以下几个诊疗经验,并应用于临床:

1.重视辨证论治

戴氏临证十分重视“辨证求因”“审因论治”的原则,对各种临床症状详加分析,探求病因,然后确立相应的治法。如对头痛一证,认为其病因有因气、因痰、因虚及外感四气,或酒食所伤,或作劳失力等不同,临床亦当根据其不同的病因而论治,并详述了偏正夹脑风头痛、上焦头痛、头风发动头痛、痰作头痛、因虚头痛、感风寒暑湿四气,或怒气伤肝、中酒头痛、伤劳失力头痛等各种证型的头痛及治疗方法。又如在诸嗽门中对咳嗽的辨治,指出“咳嗽为病,有自外而入者,有自内而发者”。根据其病因病性和病程,将咳嗽分为感风而嗽、感寒而嗽、风寒俱感而嗽、感暑而嗽、感湿而嗽、热嗽、冷嗽、嗽血、劳嗽、久嗽、暴嗽、时行嗽等多种类型,分别论述其临床表现和治疗方法,条分缕析,朗若列眉,对临床辨证施治,很有启发。再如对泄泻一证,指出有寒泻、热泻、暑泻、气泻、湿泻、伤食泻、脾虚泻、五更泻,或伤于酒、伤于面而泻,甚或愈后复发之泻等不同证型,从病因病机到处方用药,无不详加介绍。总之,戴氏对临床各种病证,能从理、法、方、药几个方面作出精辟论述,充分体现了辨证论治的精神,无疑对当今临床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特别是对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弊端,起到有力的纠正作用。

2.未病致力预防

戴氏作为丹溪先生的弟子,在《黄帝内经》“不治已病治未病”及丹溪“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的预防思想指导下,他十分注重疾病的预防。如在诸中门对中风的论述,认为天地间唯风无所不入,而“人之一身,缜密者少,疏漏者多。风之乘也,轻则为感,重则为伤,又重则为中”。于是提出了“避风如避寇,盖欲窒源以防患”的病因预防观;对一些具有传染性的疾病,尤其强调要注意预防,并介绍了一些具体方法,如说:“凡看病不令染,用雄黄末涂鼻孔,及须知避忌,行从客位边入”。这种防患于未然的思想及其方法,对现今临床,特别是对一些急性传染病的预防,仍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3.用药通权达变

戴氏虽对朱丹溪的用药心法领悟最深,但他不拘泥于一家之言,善于博采众方,深入钻研,择善而从,且能自出机杼,于临证用药独具匠心,有所创新。如对伤风寒论治,虽宗仲景《伤寒论》,但在选方用药上,又师古不泥古,贵在灵活化裁。若的是伤风,用桂枝汤;的是伤寒,用五积散;对于风寒俱感,在疑似之间者,选用交加散(五积散、败毒散各半帖)。又如见“外热内烦,下利上渴,或痞,或痛,或呕,常法多用黄芩汤,半夏泻心汤亦可”,而戴氏则认为“不若生姜泻心汤之当,或温胆汤加入黄连”。再如在虚损门中对五劳的治疗,认为劳者因积久而成,治之之法,“当以调心补肾为先,不当以峻烈之剂,惟当温养滋补,以久取效”。在药物的选择上,若“独用热药者,犹釜中无水而进火也;独用冷药者,犹釜下无火而添水也,非徒无益,又害之耳”。并倡用十全大补汤、双和散、养荣汤等气血双补,阴阳调和之剂。具体应用时还结合患者的身体状况随证制宜,如虚损“有患精血不足,明知当补肾,方欲一求之归、芪等药,其人素减食,又恐不利于脾;方欲理脾气,则不免用疏刷之药,又恐愈耗肾水。全一举而两得之功,莫若鹿茸橘皮煎丸为第一”。从治法的确立、方剂的选择、药物的运用上无不显示戴氏丰富的临证经验。此外,戴氏还善于运用单验方治疗杂病,如治牙痛,用乳香少许,火炙令软,以实之;或用巴豆一粒,烂研,搓乳香细末丸子,塞牙蛀孔中。大便秘结,凡诸秘服药不通,或兼他证不受药者,用蜜皂角兑;冷秘生姜兑亦佳。甚或鼻衄,蓦然以水喷面,使其载惊则止。诸如此类,《要诀》中比比皆是。由此可见,戴氏临床用药通权达变,颇有心得,书中载述的很多方药,具有很高的临床应用价值,值得进一步开发研究。

最后须强调指出的是,我们在学习《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时,还应紧密联系丹溪的学术思想和诊治经验,特别是要参合《丹溪心法》《金匮钩玄》《推求师意》等著作,弄清戴氏学术与丹溪的师承关系,这样才能深刻认识戴氏的学术渊源,真正掌握其学术特点和诊治经验,以便更好地指导临床实践,提高自己的学术水平和诊疗技能。

王英 江凌圳 竹剑平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