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7，新巴比伦城第七层环形区。
林幽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手术室地面，带起细小的静电火花。空气里漂浮着神经修复剂特有的苦杏仁味，混着富豪客户身上的檀香型信息素香水，在循环过滤系统里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毒药。
他调整着脑波增幅器的频率，手术台四周十二台全息投影仪同时亮起，将患者的大脑皮层结构投射成直径三米的淡蓝色球体。那些纠缠的神经突触在空气中缓慢蠕动，像一团被闪电劈中的深海水母。
“海马体CA3区有记忆断层。“AI管家的声音从天花板滴落，“检测到七处非法覆写痕迹，时间戳显示最后一次篡改发生在今天凌晨三点。“
林幽的义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纳米级的激光束从虹膜边缘射出，在患者太阳穴处烧灼出微型接口。当他将镊子状记忆提取器刺入皮层时，防弹玻璃幕墙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把整面投影墙照得惨白——那上面挂满患者与政要名流的合影，此刻所有人的笑容都在电流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手术台上的男人开始抽搐，镶满钻石的机械义肢在束缚带下发出金属变形的哀鸣。林幽瞥见全息投影里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某个摆满量子计算机的实验室，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被六条机械臂按在手术台上，她未被义体改造的天然黑发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右眼突然传来灼烧感，林幽知道这是禁忌记忆体在示警。他扯开患者耳后的仿生皮肤，露出记忆芯片插槽。深蓝色防腐液涌出的瞬间，整间手术室的照明系统开始频闪，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神经突触投影突然暴长出黑色绒毛。
“三级记忆污染！“AI管家的警报声夹杂着老式留声机般的杂音，“建议立即中断......滋滋......认知过滤器过载......“
林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见防腐液凝结成的记忆立方体内部，有血丝状物质正在编织成DNA螺旋。右眼的灼痛变得尖锐，视网膜边缘浮现出细小的红色裂纹，这些裂纹顺着空气分子攀爬，在天花板上交织成蛛网般的脉络。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立方体表面时，二十一岁那年的记忆碎片突然在脑内炸开：暴雨夜的地下诊所，戴着鸟嘴面具的黑市医生将某种发光流体注入他的右眼，手术刀划开视网膜时飞溅的不是血珠，而是闪着幽蓝微光的二进制代码。
“林先生？“AI管家突然恢复正常，“客户生命体征消失。“
手术台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患者镶着铂金的胸腔像被真空泵抽瘪的易拉罐，两颗义眼迸出眼眶，在防弹地板上弹跳着滚向角落。林幽抓起记忆立方体冲向消毒舱，背后传来血肉拍打玻璃的黏腻声响。他在舱门闭合前回头，看见患者正在像素化分解的脸庞——那张属于新巴比伦城最大房地产商的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竟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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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记忆立方体在林幽掌心发烫，血色丝线已凝聚成少女完整的头颅。她的嘴唇开合着，右眼下方有颗泪滴状痣。当林幽下意识凑近观察时，少女突然睁眼，漆黑的瞳孔里浮现出旋转的银河星云。
右眼的灼痛达到顶峰，猩红裂痕穿透舱壁在整个空间蔓延。林幽终于看清那些裂痕的本质——每条裂痕都由无数微小的记忆碎片构成，有婴儿的初啼、恋人的拥吻、垂死者的喘息，所有人类记忆的熵增产物在此刻具象化为撕裂现实的毒藤。
“认知污染指数突破阈值。“AI管家切换成最高防御模式，消毒舱开始注入液态氮，“建议实施记忆阉割。“
林幽撞开应急出口时，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都在频闪。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属墙面上分裂成十二个重影，每个影子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有的正在给手枪上膛，有的在销毁文件，最靠近安全通道的那个影子甚至回头对他露出诡异的笑。
安全门的瞳孔认证系统突然报错。当林幽用手术刀撬开控制面板时，记忆立方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血色丝线在空气中编织成三维坐标系，某个位于太平洋底的坐标点正在疯狂闪烁，旁边浮动着倒计时：
00: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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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巴比伦城的暴雨带着金属腥气**。
林幽蜷缩在第七层与第八层交界处的通风管道里，下方三十米处是穿梭不息的磁悬浮车流。记忆银行的广告全息投影穿透雨幕，将“永久保存您的人生“的标语烙在每滴雨珠表面。他摸出从消毒舱顺走的神经阻断剂，冰凉的注射器抵住颈动脉时，通风管另一端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你比预计时间晚了四分钟。“少女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震颤，银色长刀切开通风管壁。她倒悬着出现在缺口处，雨水顺着高马尾辫末端的量子接口滴落，在金属表面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三只记忆猎犬正在第七层B区嗅探，它们的嗅觉模块能捕捉到三天前的皮质醇气味。“
林幽的义眼自动扫描少女的装束：碳纳米作战服表面浮动着非欧几里得几何纹路，腰间磁吸着六枚不同制式的记忆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手的银色金属手套——那上面嵌着的不是芯片，而是某种生物的鳞片，每片鳞甲都在以不同频率振动。
当少女的刀尖指向他右眼时，林幽发现刀刃上流淌的不是寒光，而是被压缩成二维形态的星空。“你的记忆熵增速度比预期快27%，“她转动刀柄，某个类似日晷的装置在刀镡处显现，“下次记忆坍缩发生时，被抹除的就不只是客户资料了。“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下方传来某种机械兽类的低吼。少女甩出三道闪着蓝光的金属圆片，圆片在飞行过程中展开成六边形力场盾，将突然袭来的记忆猎犬阻挡在十米开外。林幽看到那些机械生物的眼球是数百个转动的微型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人的临终记忆。
“抓紧。“少女拽住他的衣领纵身跃出通风管，磁悬浮车流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迷离的光带。下坠过程中，林幽看见她后颈处浮现出荧蓝色的编号：Zero-9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