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来电
解剖刀划开第五根肋骨的瞬间，手机在密封袋里震动起来。
苏夏的手很稳，刀锋停在半空。冷光灯下，手术台上那具男性浮尸的胸腔正渗出淡黄色组织液，腐殖质的气味混合着福尔马林，在凌晨两点的解剖室里凝结成粘稠的雾。她摘下手套，隔着防护服摸到手机时，腕表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表面蒙着层水汽。
“苏法医，青浦桥洞发现碎尸块。“刑警队老张的声音裹着雨声，“需要你...等等！“他突然倒抽冷气，“死者右手小指戴着银杏叶戒指！“
金属器械台发出刺耳刮擦声。苏夏撞开解剖室的门，白大褂下摆在走廊拉出一道晃动的影。七天前林悠失踪时，右手小指就戴着那枚定制的银杏叶戒指——叶脉第三根分叉处嵌着她名字缩写LX，是她们在医学院实验楼天台上喝梅子酒时，苏夏亲手设计的毕业礼物。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癫狂摆动。警车冲进雨幕时，车载电台突然爆出尖锐啸叫。苏夏伸手要关，指尖却在触到旋钮时僵住——啸叫间隙藏着规律的滴答声，就像...就像林悠总爱在实验室玩的摩斯密码。去年跨年夜，那个醉醺醺的傻瓜曾用离心机震动频率敲出“苏夏是笨蛋“的密码。
“别碰！“老张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隔离带溅起火星，后视镜里，苏夏的脸在电子屏蓝光中忽明忽暗。她正在破译那些滴答声：SOS-LY-1994。仪表盘突然黑屏，雨声中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无数把手术刀在刮擦车顶。
LY是林悠，1994是她们出生的年份。但警报声是从哪里传来的？苏夏望向窗外扭曲的雨帘，忽然发现雨珠都是向上飞的。一滴水珠撞在车窗上，在玻璃表面绽开逆向的皇冠状水花，像倒放的监控录像。
警车急刹在青浦桥洞前。警戒线在暴雨中飘成惨白的蛇，探照灯下，法证科的同事正从淤泥里打捞尸块。苏夏蹲下身，证物袋里的断指让她瞳孔收缩——戒指内圈刻着生产编号，这是林悠上个月定做的那枚。当时她还笑着把收据拍在苏夏办公桌上：“要是哪天我失踪了，记得凭这个编号找我。“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实习生小周递来初步报告，防水服上的反光条在雨中明明灭灭，“但尸块腐败程度显示浸泡超过两周，这...“
苏夏的乳胶手套抚过断截面。肌肉纤维呈现诡异的螺旋状撕裂，就像被扔进巨型离心机甩过。她突然想起上周市立医院送来过同样特征的尸体，那具无名女尸的颈椎骨上刻着类似甲骨文的符号。
“苏医生！“实习生举着平板冲过来，“监控拍到林医生昨晚十点进过筒子楼！“他的雨靴踩在水洼里，激起的涟漪却诡异地呈同心圆扩散，仿佛有看不见的石子持续投入水中。
平板上的监控画面突然跳动，像是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雪花点组成诡异的波纹，苏夏突然想起林悠失踪前夜说的话：“你听过雨声里的声音吗？当雨滴倒流的时候，它们会带来另一个世界的消息。“那天她们刚做完第三具无名尸的解剖，更衣室的排气扇在头顶嗡嗡作响，林悠的白大褂领口沾着星点血迹。
此刻暴雨倾盆，苏夏却看见一滴雨珠悬在眼前。它颤抖着，挣扎着，终于挣脱地心引力向云层飞去。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整片雨幕开始逆流。桥洞深处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有人用铁锤敲击生锈的水管，节奏恰好吻合她骤然加速的心跳。
手机在此时响起。没有号码显示，听筒里传来沙沙的杂音。苏夏按下接听键，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电话那头完全同步。
“苏苏。“林悠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1994年的雨里。“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刹那间，苏夏看见筒子楼四层某扇窗户亮起昏黄的灯光，玻璃上赫然映出林悠的脸。她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身后是布满霉斑的石灰墙，墙面上用血画着螺旋状符号——和无名女尸颈椎骨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跟着雨声走...“电话突然中断。苏夏冲向筒子楼的脚步突然踉跄，她的左脚竟陷进了柏油路面。沥青像融化的太妃糖般粘稠，雨滴在脚边聚集成发光的数字：1994.07.16。
老张的惊呼从身后传来。苏夏抬头，发现整栋筒子楼的外墙正在剥落，露出锈红色的钢筋骨架。402室的木门突然自动开启，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与解剖室排气扇的嗡鸣完美重合。走廊深处，某间浴室的水龙头在疯狂震动，频率与车载电台的啸叫如出一辙。
当苏夏跨过门槛时，腕表表面突然爬满冰裂纹。表针开始逆时针飞转，表盘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带着三十年前老式显像管特有的磷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