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约会大作战（一）

“居—然—不—是？”

“本体”因为巨大的精神创伤而陷入沉睡，为了保护自己，分裂出了一个或者多个“副人格”来应对外界的刺激和处理危机！这种设定，简直不要太经典……

没道理不用吧？

“当—然—不—是！”

少女同样没好气起来。

她直起身，叉着腰，歪着头，表情变得稍微认真了一些，“怎么说呢，你不能把我和‘我’看作是对等的存在。我并没有接管‘我’身体的权限，也无法取代‘我’的意识，我更倾向于……嗯，‘我’在面临彻底崩溃前的一瞬间，为了自保而强行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最核心、最纯粹的意识碎片？”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寻找更准确的词汇来定义自己的存在：“我没有完整的记忆，也没有太过复杂的想法。我的存在，只有一个最根本、最原始的目标——那就是……‘自救’，要说的话，我更类似于一段程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绕口令吗？

夏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在心里吐槽一句。不过在此之后，他还是摩挲下巴，开始试着理解：

“嗯……类似于……求生意志？”

他竖起一根手指，“人在濒临死亡，比如说溺水的时候，就算大脑已经因为缺氧而失去意识，身体还是会下意识的挣扎，试图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企图自救，而你，就或许是这种纯粹求生意志的具象化？”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概念！”听到这个比喻，少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兴奋地一拍掌心，伸手指着夏介，表情像是在说“你这家伙，还蛮懂的嘛”。

得到肯定的夏介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只觉得一阵无语和头疼。

——春日同学的内心世界真是怪到家了。

他腹诽一声，看着眼前这位身穿白裙、有着一头茶发的少女，斟酌的接着道：“那样的话，称之为你为人格的确有些，呃……抬举了。”

“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是怎么一回事。”少女蹙起好看的眉头。

“那既然你是‘求生意志’，有你的存在，春日同学为什么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啊，按理说，你应该早就已经采取过行动了吧？所以，你到目前为止都具体做了些什么尝试？”夏介奇怪道。

“我想想啊……一开始，我试着直接去修复‘我’最痛苦的那段记忆，就是……关于母亲去世前后的那些，结果发现根本不行，那段记忆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锁死了，我的权限根本不够，强行干涉只会让情况更糟……”少女仰起头，有条不紊的说着，“然后呢，我发现有个叫九条凛音的家伙对‘我’的影响很大，但她消失了；又有个叫藤宫琉璃的家伙一直缠在‘我’的身边，‘我’却对她很无感，于是啊，我就想着，要不要尝试把这两个在记忆中的位置悄悄对换一下……”

她正说着，忽然发现夏介的表情有些不对，像是有些谴责意味，于是不满地嘟起了嘴。

“别因为我是干这个的就随便神化我，觉得我无所不能啊！我的权限真的很有限！能做的事根本不多！”

不，我想说的是——好家伙！原来是你干的！

夏介幽幽地看着她：“我说……这位‘求生意志’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让一只舔狗碎掉……”

虽然不太明白夏介口中的“舔狗”具体是指什么品种的狗，但结合他的语境和语气，少女还是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理直气壮道：“反正不能让我碎掉。”

意思是：那咋了。

“再说了，”她似乎还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刀，“那个藤宫琉璃……看起来也挺奇怪的，不是吗？我稍微分析了一下，她对‘我’的那种执念和依赖，本身就不太正常吧？或许……我的干涉，反而能帮她早点认清现实、独立自主呢？”

好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好一个“我这都是为你好”！

考虑到对方是求生意志的具体化，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当你得知那位把你‘弄出来’的家伙其实也抱着类似的想法时会怎样……

“好吧，就算你的逻辑能自洽，”夏介揉了揉眉心，继续问道，“那这个计划……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啊！”少女的语气再次充满了怨念，甚至还带着点小小的委屈，“也不知道那个藤宫琉璃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总是往这里跑，结果突然就消失了！连着好几天都不出现！搞得我的修改进度一直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没有新的记忆素材注入进来，用来覆盖旧有印象，光靠我这点小权限做手脚根本没用！记忆系统在重要的事情上是有着自我修复和纠错能力的，只要某个地方稍微松动或者出现逻辑悖论，整个系统就会立刻警觉，然后一溃千里，之前的努力全都木大！”

“所以……这个计划，算是失败了。”少女垂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空气。

“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夏介歪歪头，追问道。

“然后……我就意识到，光靠我自己在这里瞎折腾是没用的，闭门造车可造不出奇迹，也许……我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

少女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夏介。

“所以，我转换了思路，既然内部改造行不通，那就试试从外部寻求支援——我开始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影响‘我’的潜意识，驱动‘我’去寻找‘医生’！”

“看样子，我成功了！”

她充满期待、目光灼灼的看向夏介，随后举起了双臂，将头微微倾斜，露出像是有光照在脸上的笑颜：

“——你，出现了！”

不过，这份光芒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回忆，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几道清晰可见的黑线，语气也难以抑制的充满怨念。

“话说回来……”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夏介，“我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莫名其妙的换上戏服，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演那些莫名其妙的剧情，唱那些莫名其妙的歌……该不会……就是你这家伙导致的吧！？”

“嗯……大概，可能，也许……是吧？”夏介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根据他进入歌剧院时空无一物的状况来看，这场演出似乎还真是在他到来之后才开始，为他特意准备的。

“不过……”他咳嗽一声，回过头，试图用赞扬来缓和气氛，“你演得挺好的，唱得也挺好听的其实……虽说……”

虽说是“本色出演”，能演不好才怪……

“那也架不住只有你在听啊！而且我一开始甚至没发现你……”少女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炸毛了。她气鼓鼓的抱着胸，埋怨起来，“要是人多也就算了，可就偏偏只有你一个……你能想象出这种感觉吗？这么大一个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那么大的一个观众席，结果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你一个，我还要像个傻瓜一样，在舞台上累死累活的又演又唱！”

“这谁受得了啊！”

她闷闷地吐了一口气。

只有我一个怎么了，我是不是人啊？我到底是不是人啊？

“拜托，能不能有些敬业精神！”言尽于此，夏介不禁挑了挑眉，义正言辞的“教训”起来，“拿出点演员的专业素养来好不好？演员的职责就是表演，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全力以赴！像我的话，要是有朝一日有什么作品，就算有一个读者也会坚持下去的！”

“我又不靠这个吃饭！”少女却完全不买账，不屑地冲他白了一眼，那表情怎么看都是在说“站着说话不腰疼”。

倒也的确，这又不是她的正经工作，她只是被强行拉来唱歌的工具人而已，能有什么敬业精神？

“嗯，我也不靠那个吃饭，口嗨而已。”所以夏介立刻点点头，坦然承认道。

“…………”

少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默默表示自己的无语。

片刻后，她放弃了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继续争论，摆了摆手，将话题转回正题：

“行了行了！这种没营养的废话还是少说吧！时间宝贵！赶紧开始治疗吧医生！”

她再次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夏介，迫切的表情像是在说她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我可没说过我是医生。”夏介却是摇摇头。

“哈？”少女眼中的期待瞬间凝固，旋即转变为愤怒。她咬了咬牙，表情又像在说“你tm在逗我玩儿呢？”

“不过……”没等她爆发，夏介便话锋一转，紧跟着补充道，“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的确有信心能治好你，也是为此而来的。”

“呼……”少女松了口气。

“但那个方案我不太喜欢，不想实施。”

“哈？”

“可毕竟我要完成交易嘛……”

“呼……”

“只是，这事儿吧，我着实不想干……”

“喂！！”少女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突突直跳了。她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恶狠狠地指向了夏介，“你这家伙！再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磨磨唧唧的，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捅死你啊！”

吓唬谁呢！在这地方你能打得过我就有鬼了，见没见过黑手啊？就是真给你捅一刀又怎么样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威胁，夏介丝毫不慌，甚至撑着下巴，提出一个极其离谱的建议：

“要不，你再试着修改记忆，把我替换成九条凛音得了？让我来干这个‘脏活累活’？我保证……呃，尽量都在。”

“你——！”少女双眼一翻，握着刀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着，像是差点被气得当场心肌梗塞。

她深提一口气，总算缓了过来，旋即自然忍不住大声吐槽起来：“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还是又傻又蠢又瞎啊！？用那个藤宫琉璃代替九条凛音，好歹性别外形上还有点相似性，勉强能糊弄过去，把记忆中的女人替换成男人那不一秒就能发现问题么？？？”

“现在变性手术这么发达，支持下漂亮国的风潮，女孩变男孩怎么了？”夏介不以为然。

那也大多是割了而不是长出来吧！你是掌握了罗摩遗体研究出黑科技了还是怎么着！

少女叉着腰，感觉算是看清夏介了——这家伙就没个正型——既然如此，不如以毒攻毒。

“你要能做到整天女装我倒可以试一下。”她眯起双眼，冷笑道，“真别说，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女装的，你这张脸，到时候说不定比女孩子都女孩子哦~”

“那算了。”夏介主打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自己真有一头牛的时候，就怂的利落，“要不这样，你给我点好处，让我有点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给你什么好处啊！”少女感觉自己快要被眼前这家伙气疯了。

“说的也是……”夏介点点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这歌剧明显没演完吧？我看后面还有好几幕的样子，要不，你再接着唱，让我欣赏欣赏？”

“……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吧！？而且还有必要吗？后面的剧情，就算我不演，你应该也能猜到个大概吧？”少女蹙起眉，一整个不理解，“受伤的‘我’开始在九条凛音的引导下逐渐变得‘正常’，然后升入有栖川，再之后加入了歌剧部，接着就是那天的事了。”

“时间线这么长？也就是说，还有我的事？”夏介眼睛更亮了。

“你没词，就是个背景板，台本上就两三行的那种。”少女随口道。

“哦……”夏介失落的低下头。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感觉还蛮讨厌这家伙，结果对方一露出这种表情，少女还是有些不忍。

她撇撇嘴，最终还是妥协了，“……行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那个‘不喜欢但似乎又能接受’的治疗方案到底是什么？我先听听看，评估一下靠不靠谱，不然我万一辛辛苦苦给你演完了，结果你告诉我你根本做不到，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放心，绝对靠谱。”夏介脸上又挂出自信的笑容，“其实很简单，”他耸耸肩，“就是和你一起在这个世界随便逛一逛，聊聊天啊，交流交流下感情什么的。”

少女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用一种极其精准、极其迅速、也极其……一针见血的词汇，做出了总结：

“——约会？”

夏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而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欲哭无泪、面如死灰起来：

“就是不想被这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