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约会大作战（三）

柔和的灯光像是温暖的水流，从天花板缓缓洒下；静谧的琴声如同柔软的飘带，在附近流转。

一家风格简约的咖啡馆，靠窗的卡座上。

夏介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座不在外力影响下自行弹奏的钢琴，随后默默收回视线，转而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发现果不其然……

完、全、无、味、道。

咖啡入嘴，只有纯粹至极的、“液体”的感觉，滑溜溜的，至于其他温度热量什么的，则一概没有，可以说连白开水都不如。

看样子，还是得稍微发挥一下想象力啊。

夏介默默放下手中的杯子，旋即抬起双臂，用双手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度。

“想~象~力~”

随着一声和某个著名黄色方块人物语调很是相似的话语传出，一道等比例缩小的彩虹骤然在夏介的双手之间出现。

接着，他便再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嗯……正常不少。

夏介满意地点点头。

“……真田君？”

桌子的对面，春日缘不出意外的露出了极度困惑的表情，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此刻可以说是盛满了不解。

“你要喝点什么呢？”别说是她了，夏介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多少是有些抽象，便只好适时将话题引开。

于是春日缘的困惑更加深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不久，对方明明是答应了要将她带离这个可怕的噩梦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他们突然来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和所有事情都无关的咖啡馆，莫名其妙且一本正经的喝起了咖啡？

“等等，真田君……”春日缘不禁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迷茫，“这、这不太对吧？”

“嗯？有什么不对呢？”夏介放下杯子，明知故问。

“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这个噩梦吗？”春日缘看着他，眼神里的不解更加浓郁，并且隐隐多了一丝感到自己被欺骗后的……委屈？

“我已经在尝试了哦。”夏介轻笑着解释，“你想想看，噩梦这东西，说到底，大多时候还是压力太大、精神太过紧绷导致的吧？所以啊，你想要摆脱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自己的身心好好放松下来，不是吗？”

“那样的话，说不定你一觉醒来，你就会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了哦。”

夏介抿了一口咖啡，如是道。

“这、这样吗……？”

春日缘听着他的话，虽然依然不太理解，但迷茫、脆弱、早已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的她，在面对眼前这个散发着自信光芒的少年时，除了选择信任，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选项了。

“但是啊，真田君……”可即便如此，她也并非就能按部就班的照做啊。放松，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吧？

“你不觉得……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她迟疑的说着。

“何出此言？”夏介歪歪头。

“这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春日缘茫然地环顾四周。空旷的咖啡厅，更加空旷的城市，寂静、无声……孤独，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不安，“我的意思是，像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或者说‘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挺怪的，但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夏介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与她截然相反、带着几分安然与享受的微笑。

“……好？”少女的眼中出现了熟悉的困惑。她不明白，这种空无一人，仿佛被遗弃的感觉，到底……好在哪里？

“不说别的，光是‘安静’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发自内心的舒适了。”夏介别过头，望向窗外，望向那空无一人的街道，“更别说还有‘自由’了。”

“自……由……？”少女喃喃着。

“春日同学，你难道没有一种感觉吗？外面的世界，那所谓的现实，总是太过吵闹，太过拥挤，太过令人疲惫了？”夏介端着咖啡，语气温和，“每个人都在不停说话，每个人都在相互竞争，每个人都在身不由己。”

“你活成什么样，根本与你自己无关，你只不过是在尽力的去迎合模板，响应期待，或是成为一个‘完美’的女儿，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又或是一个‘勤奋’的员工……”

“就像……就像一个演员。”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了春日缘，“我需要按照‘剧本’去笑，去悲伤，去愤怒，我需要用尽全力的去‘表演’，去‘模仿’那些根本无法理解，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可是，这些真是我想表达的吗？我到底真是这样，还只是在满足期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而去顺从，去学习，去工作，就像戴上一层又一层，沉重的……面具？”

真田君。

你说的，真是“我”吗？

“…………”面对夏介的注视，少女紧抿着嘴唇，身体，像是触电似的极其微弱的颤抖了一下。

后者微微一笑，再度挪开了目光。

“但是在这里，你看……”他抬起胳膊，手指指向窗外。不是为了让少女看向某个具体的方位，而是在用一种更加包容的姿态，俯瞰着这个空旷而宁静的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喋喋不休，想要评判你的观众，没有苛责求全，严格要求你的导演，更没有那些让你感到压力和束缚的目光……”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不再‘演’给任何人看了。”

“这就是自由啊！无需将敌人杀光，也无需将任何人驱逐出去，便能做回自己，展露真实，彻头彻尾的……自由！”

说着，夏介站起身，张开双臂，声音高昂。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在‘恐惧’什么，春日同学。”下一秒，他便又坐了下来，重新端着杯子，悠然道，“可是啊，这不是有我在吗？你并非孤身一人，不是吗？”

“所以，”夏介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的笑容，再次将问题抛给了对面的少女，“想好喝点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