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骑兵奔腾而来,在城外田地劳作的百姓见到后,不知所以,便慌忙做鸟兽散,连农具也忘记收走。
有眼尖的士卒见到后,急忙向上禀报。
还未靠近城池,封敕文便带人出来迎接。
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是算算时间,又是自北向南而来,想来,定当是朝廷来人了。
封敕文心中忐忑。
毕竟他这一败,就算有再多理由,也终究是影响了大局,也不知道朝廷究竟会如何处置。
“武卫将军?”封敕文见到骑兵统帅后,神色复杂。
“镇西将军,东巡途中一别,你我也是数月未见了。”冯珙笑着说道。
“是啊。”封敕文嘴角也是扯出一抹笑意,“武卫将军既然来此,想必是知道朝廷要如何处置我吧?”
“这倒是。”冯珙爽快的承认道。
听闻此言,封敕文心中更是苦涩几分。
冯珙与自己有怨,皇帝让他过来,想必就是来取代自己的。
“镇西将军,陛下有诏,命你仍领旧部,助我镇守青州,若是宋军来犯,当击退敌军,好戴罪立功。”
封敕文听完,惊疑不定地看着冯珙。
就这?
“镇西将军勿要多虑。”冯珙看着封敕文,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朝廷已命我为青州刺史,总揽青州诸事,往后你我共事,还望镇西将军能与我携力,为陛下守住这青州。”
封敕文面朝北恭敬地跪拜,“谢陛下宽恕!”
然后站起身,对着冯珙恭敬地道:“今后,青州便倚仗刺史了。”
“镇西将军何必如此?”冯珙哈哈大笑道,“你我虽有些旧怨,但是不也有一桩情分在吗?”
“我在将军军中时,也曾受将军指点,将军对我也不曾藏私。”冯珙正色道,“虽然最后我与将军结怨,但结的是公怨,而非私怨。”
封敕文感动地拉住冯珙的衣袖,“将军如此高义,实在让人敬佩!”
若说当初封敕文向拓跋濬告状时,冯珙有没有怨过封敕文,那肯定是有的。
但是冯珙后来稍微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他虽然一腔热血,但是冲撞主将也是真的,若是封敕文什么都不去做,那才奇怪呢。
封敕文并没有直接在朝堂上控诉他,而是私底下找了拓跋濬,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封敕文已经很努力的不想与他结怨了。
拓跋濬给冯珙的惩罚,也让冯珙多了一段担任给事中和大司农少卿的经历。
再者,冯珙在他军中时,也确确实实跟着学了不少东西。于情于理,冯珙都没有再怪罪他的理由。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城门方向走去。
进城时,冯珙也询问了封敕文战败的缘由。
封敕文又将此前与源贺所言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冯珙陷入了思索之中。
若是封敕文所言不假的话,那便是他的军中出了内鬼。
这内鬼,究竟是刘宋的细作,还是有人故意要害封敕文还不好说。
但是依据封敕文所言,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尽管封敕文所领兵马大半都是青州州郡兵,但是他的计划已经告知了手下将校,若是敌人细作如此去做,应当第一时间就被所在小队的队长发现,而不会宣扬开来,引发后军混乱。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封敕文的军中,有人想让他打败仗。
只是,若非刘宋奸细,究竟是谁如此大费周章?
……
走入城中,冯珙便能感受到一种与别处不同的氛围。
紧张。
压抑。
走不了几步,便能看见一处缟素。
州郡兵本就是从本地良家子中征调而来,这一战,也不知道到底葬送了多少人家的青壮。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莫如是。
封敕文确实有罪,毕竟实打实地吃了败仗但是若是其他人放在他那个位置上,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毕竟,傅乾爱严防死守,换了谁来,恐怕要么就是放弃攻打刘宋在建城池,要么就是和封敕文做出同样的决定,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本就是一项有风险的策略,若是军队如臂指使,自然没有什么风险,但是若是指挥并不熟悉的军队,就该考虑会不会从佯败变成真败了。
封敕文与青州兵本就相处不多,又遇到了故意扰乱后军的“贼人”,这种情况下来,吃败仗也就不足为奇了。
……
并州。
乞佛成龙倚靠在床榻上,听着小曲儿。
有侍从敲了敲门,得了应允后方才进来。
见乞佛成龙还躺在床榻上,便凑过去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乞佛成龙听完后,眯着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
乞佛成龙陷入了沉思,“你说,该赏他些什么?”
“自然是……”侍从面色凶狠地用手掌化作刀的模样,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好。”乞佛成龙眼中则是同样的凶狠。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乞佛成龙又接着道,“做得干净些。”
“明白。”侍从点头应道。
“去吧。”
……
冯珙趁机巡视了一番城中,百姓脸上麻木,士卒士气低迷。
若是刘宋此时来犯,凭借这些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不过万幸的是,封敕文通过这些时日的侦查,刘宋一时半会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至少要等他们将城池建好,方才有可能会前来攻打。
封敕文虽然吃了败仗,但是毕竟是沙场宿将,也并非第一次与刘宋打交道了,所以冯珙还是相信他的判断。
按照刘宋如今筑城的进度,冯珙还有半年的时间来巩固青州的边防,为抵御宋兵来犯做准备。
封敕文自从知道了朝廷对自己的处置后,很痛快地就将青州兵的指挥权交了出去,只留下了他本部剩下的数百兵马。
原本一万五千名步骑,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七千人,竟然大半都折损了进去,也难怪城中那么多缟素。
士兵脸上写满了颓丧,百姓对士卒避之如虎。
半城缟素半城残破,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冯珙要好好规划一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如何才能将这青州,打造成一个刘宋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又如何才能在这边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