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返回武当

陈玄同尹喜一道,回到了武当山下。

此去护送圣人老子西行,下山之时不过深秋时节,回山已经冬去春来,短短千里之路,却是走了数月。

至山门脚下,面前一座三间四柱五楼石制牌坊矗立在山门口。

上有“治世玄岳”四个大字。

陈玄见状有些惊讶道:“我离山不过数月,师父莫非也下山去,在哪里发了笔横财,请了工匠在此修建牌坊门楼?”

尹喜一身儒生装束,背着书篓抬头望去,摇头道:“太玄真人生性淡泊,此必是凡间帝王命工匠修建,亲自手书。”

他也在山中清修过一段时间,自然知晓太玄真人乃是得道高人,不染凡间因果。

陈玄忽然想起,尹喜似乎还不知道太玄真人乃是真武祖师凡蜕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知道不知道吧,尹喜为老君化身老子所收弟子,真要论起道统,他高低得叫一声尹师叔。

过了玄岳门,沿山路经南岩,上琼台,方才抵达天柱峰南侧太和殿前。

昔日尹喜未曾悟得结丹之法,曾在这殿前扫雪,如今得老子所传五千言,又即将结丹证道地仙,恰好是冰消雪融,初春时节,却是刚好应了时令。

尹喜自去大殿之中,诚心诚意为太和殿中供奉真武祖师神像上了一炷香。

此次重返武当修道,借这山中灵气结成金丹,终究是叨扰宝地了。

陈玄拉过一旁负责递香的小道童问道:“我师父太玄真人在哪儿?”

小道童稽首道:“师伯祖,太玄真人在天柱峰顶金殿中清修。”

一旁尹喜笑言道:“玄鉴道友辈分了不得,一别数十年,不曾想都已成了这武当山上师伯祖。”

陈玄心说他哪里来的徒子徒孙,一个炼精化气大成的人仙,小小的武当山道士,都没人听说过他。

这辈分恐是师父趁着自己下山又收了什么记名弟子……坏了!他这真武唯一亲传的身份不保。

陈玄连忙问道:“你为何叫我师伯祖?”

小道童带着些许稚气说道:“师祖下山降妖之前,教我们见了一个头别桃木簪,身背法剑的年轻道长不可无礼,要称呼师伯祖,还说等师伯祖回来,要我把那枚祈福消灾的平安符交还与他。”

陈玄看着小道童手中的平安符,正是先前下山之时,他修行符箓小成,路上遇见一位两鬓微霜的山中修士闲谈,随手送出用于祈福消灾的平安符箓。

外面有青年道人上前来,拿起小道童手中符箓,教他继续去练功。

那青年道人称呼一声玄鉴师伯,将实情道来。

原来那位二十年前跟随师父上山修道,如今两鬓微霜,在山上收了再传弟子的山中修士,去年冬日,也就是陈玄下山后不久,便已经驾鹤西去。

弥留之际他将陈玄赠予符箓交给再传弟子,教小道童还给陈玄。

并且吩咐弟子们不要对年幼的道童说起生死之事,只道是师祖仗剑下山,也随那位师伯祖降妖除魔去了。

其实两人之间并非同出一门,也不是师兄弟关系。

因这些进山躲避战乱修行的凡人,多是在战乱中失去至亲的苦命人,那小道童的父母便是在流亡路上与他走散,这才被几位好心人带到山上,被那位不知姓名的道长收为了再传弟子。

道长早已看破生死,又心怀怜悯,怎能忍心对孩童言说生死之事。

故而只能打个诳语,也是出家修道多年唯一和最后一次打诳语。

师祖随你们师伯祖下山降妖去了。

陈玄默然,将符箓还给了那小道童的师父,说道:“这平安符,还留给你们这一脉,当做一个念想吧。”

“就对那些孩子说,他们师祖爷爷得道飞升天上当神仙了,师伯祖亲眼见到的。”

“教他们好生练功修行,即便不能踏入修行之门,也好有个健康体魄。”

这乱世,人命如草芥,上山修行,不过是为了活着。

陈玄拜别了道人,独自出了大殿,往天柱峰顶金殿而去。

尹喜心中自是一声轻叹,感慨自己先前多有执念,竟是不如那驾鹤西去的老道长修心有成,看破生死。

凡人不得法门,未能踏上修行之路,终究寿命不过百年。

然而道力低微,并不代表凡人在道心修行一途,不如那些人仙,地仙。

天柱峰顶。

往昔这里空无一物,更无凡人能够登上,仅有一颗古松与岩石作伴,除了太玄真人与学会缩地法的陈玄能够登上此处。

如今已经被工匠把岩壁凿开,凿出一条石阶,更将钢筋钉入山体,以锁链连接。

因此凡人都能登上天柱峰顶。

更不知那些工匠用了何等鬼斧神工的手段,在这天柱峰顶以精铜和黄金修建了一座鎏金铜殿,其中供奉真武祖师神像,左右更有龟蛇护法。

太玄真人就在金殿前,背对陈玄,负手而立。

陈玄稽首道:“师父,弟子尊法旨下山一趟,历经数月,护送圣人老子出周都洛邑,至新安,过渑池,经上阳,最后于函谷关留下著作,观道人间一场,恢复太上老君真身,往西方而去。”

“这期间弟子斩杀洛邑女子鬼物,新安县黄泥河黄鳝精,降服渑池县金鸡山蟾蜍精,最后斩杀上阳县三门河锦鲤精,炼化六根第三鼻嗅爱,更以月宫仙壤调和水火,功完行满。”

“太上老君赐我一粒九转金丹,了却因果,弟子方才回到山中。”

太玄真人转身,眼神欣慰,嘴上却道:“你这一路护持圣人,虽然道心有成,怎奈道力还是这般低微?”

陈玄闻言哑然,低头小声嘟囔道:“弟子已跻身炼精化气大成之境,紫炁充盈气府,道力不算低了。”

太玄真人双眼微微眯起,话里有话道:“听闻人仙尹喜拜了太上道祖为师,得了金丹法门,如今也上山来,不久便会证得地仙,得道长生了?”

陈玄心中暗道,师父故意提起尹喜,无非是为了比较一下两人的差距。

话中深意不过是,那尹喜就要结丹修成地仙了,你怎还是个不中用的人仙?

不曾想他下山一趟,师父都学会阴阳怪气了,定是师父偷偷摸摸化作凡人走了一趟凡间,学了些商贾之道,发了横财,才雇佣工匠,买了石料,在山门口修了牌坊,还在这天柱峰修了一座金殿。

瞧瞧这金殿,嚯,好大气派。

估摸着得有数万斤精铜,那顶上黄金也得有数千两。

陈玄于是长叹一声,劝诫道:“师父,徒儿知道我们山上穷,但是修道之人不该有凡俗贪念,一箪食一瓢饮足以,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是花费这么多……精铜黄金修建金殿,您赚了凡间谁家钱财,还是还回去吧。”

“毕竟您也是天上神仙,受了凡间香火,再受这金银实在是有辱仙德……”

太玄真人闻言一愣,笑骂道:“我把你这个搬弄口舌的劣徒,你当为师是什么人!我那真身在北方荡魔,凡蜕更无凡俗之念,要这些金银何用。”

陈玄小声嘀咕道:“既然无用,那这山下牌坊,山上金殿,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太玄真人只好与他细说一遍北俱芦洲一段凡间因果,这金殿乃是天仙身上沾了凡间因果,要遂了那国王之愿,才算了却。

故而他除了暗中护送那些匠人,也暗中施展了些神仙手段,才使得从北俱芦洲日月国运送构件而来的工匠们,能在短短月余时间凿开岩壁,建成金殿。

陈玄挠了挠头:“日月国王,奉天靖难……这故事听着怎么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