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建木残照

青城后山的缆车在雷暴中剧烈摇晃，钢索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林幽第17次查看腕表——距离月圆之夜还剩71小时，手背的山形血印已蔓延至肘关节，皮肤下浮动的《中山经》图谱正与缆车外的山势产生诡异共鸣。

“血蛊在吸收地脉灵气。“楚瑶的道袍被雨水浸透，青鳞从脖颈爬上左颊，“等这些鳞片覆满全身，我就会......“她突然噤声，伞剑出鞘三寸。缆车顶棚传来利爪刮擦的声响，混着非人的喉音。

林幽的虎符在内袋发烫。三天前在丈人峰顶，青铜日晷映出的祖父幻影说过同样的话：“月圆化骨。“当时晷针在“大暑“刻度迸出火星，将这四个字烙进青砖。此刻他摸到裤袋里的日晷碎片，边缘仍残留着焦黑的血迹——是祖父的血。

“闭眼！“楚瑶甩出三道黄符。紫电炸开的瞬间，林幽瞥见车顶倒挂的人面山魈——它们眼眶里嵌的不是眼球，而是三星堆出土的纵目青铜器。雷火在钢化玻璃上烧出《山海经》异兽图，最清晰的是一只九头开明兽，正与楚瑶伞面的刺绣一模一样。

缆车突然垂直下坠。失重感让林幽的胃部翻腾，楚瑶的伞剑插入车壁裂缝，火星照亮她爬满青鳞的半边脸：“抓紧我！“钢索断裂的巨响中，两人撞破车窗跃出。降落伞在百米高空展开的刹那，林幽看见云海中隐现的青铜飞檐——那绝不是人类能建造的巨构。

重重摔在青铜广场时，林幽的锁骨传来碎裂声。楚瑶的道袍被地面溅起的青紫色火花点燃，露出内衬的锁子甲——甲片竟是用《山海经》异兽鳞片打造。她踉跄着扶起林幽：“这是明代文献记载的'天工观'，你祖父二十年前在此......“

话音被大殿中央青铜鼎的轰鸣打断。鼎身饕餮纹张开血盆大口，涌出的赤红液体瞬间漫过脚踝。林幽的玉蝉吊坠浮空而起，牵引着他走向巨鼎。鼎内升起的三尺方碑上，铭文记载着惊世血契：

“周穆王十二年，巴蛇族献祖骨七具，铸七钥，换人牲三百。以童男童女饲巴蛇祖灵，可保蜀中三百年风调雨顺......“

楚瑶的伞尖突然刺入方碑裂缝：“看碑阴！“翻转的碑面竟用甲骨文续写着现代事件：“公元1983年，林守真携半枚虎符叛出守藏吏，私放第七批人牲......“林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1983年正是父亲出生的年份。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坠时林幽瞥见楚瑶道袍上的太极图案——阴阳鱼正在逆向旋转。

暗河的水流寂静无声，木船无风自动。楚瑶点燃火折子，幽蓝火光映出岩壁上的荧光苔藓——《海内经》的异兽图谱在此有了全新注解：巴蛇吞象的浮雕旁，赫然刻着纳粹万字符与昭和年号。

“1943年，日军第731部队曾在此建立'神代研究室'。“楚瑶用伞尖挑起河底沉骨，胫骨上烙着“丸太“编号，“他们把战俘喂给巴蛇祖灵，想培育生化兵器。“

林幽的虎符突然震动，船头青铜灯大亮。灯光所及之处，无数白骨手掌缩回水下，指节挂着的青铜铃铛奏出《楚辞·九歌》。暗河尽头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硫磺味混着尸臭涌出——熔岩湖中矗立着九根青铜柱，锁链捆缚的巴蛇祖骨正在苏醒。

“这才是真正的'建木'。“楚瑶的瞳孔映出神树状骨骸，“《山海经》说建木是天地通道，实为巴蛇族用万具人牲培育的生物电梯。“她突然咳出黑血，青鳞已覆盖半边脖颈。

水晶棺内的女祭司突然坐起，黄金面具跌落，露出与楚瑶相同的面容。她胸腔内的青铜齿轮与林幽的虎符共振，整座地宫开始崩解。黑衣人的骨笛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淬毒的青铜箭矢射穿楚瑶右肩。

“快走！“她将林幽推入棺内。棺盖闭合的瞬间，林幽看见楚瑶被蛇形锁链缠住脚踝，拖向沸腾的熔岩。女祭司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守藏血脉，启动最终协议......“

棺内黑暗被青铜齿轮的幽光驱散。林幽发现自己在日军地下实验室，泛黄的实验日志记录着恐怖真相：“昭和十八年七月七日，第49号实验体（林守真）出现基因突变，右臂青铜化程度37%......“

全息投影突然激活，1943年的祖父正在给幼年陆九黎注射建木汁液：“记住，七月初七的建木通道必须开启......“画面戛然而止，实验室门被撞开，半人半青铜的怪物扑来——正是年轻时的陆教授。

林幽在仪器间逃窜，发现培养舱里封存着数百个“楚瑶“。某个舱体的观察窗突然炸裂，少女时期的楚瑶赤脚走出，眼中流转星云：“我们是马王堆女尸的克隆体，唯一用途是承载建木基因。“

时空在此刻重叠。林幽同时看到三个场景：1983年的父亲在青铜门前哭泣，2023年的自己抱着垂死的楚瑶，以及1943年的祖父将虎符刺入陆九黎眼眶。建木汁液从破裂的管道涌出，将所有人拖入量子漩涡。

“这就是归墟的真相。“老年林守真的虚影在漩涡中心浮现，“时间不是直线，是建木的年轮。“他的青铜右臂插入林幽胸膛，掏出跳动的心脏——那竟是微型青铜门。

楚瑶的悲鸣穿透维度。当林幽在血泊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青城山脚的报恩寺前，手表的日期显示着三天前。山巅传来缆车的轰鸣，新一轮循环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