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津瑜满面骇然。
她的心中满是屈辱,却是不敢反抗,只得重重跪在徐尽欢跟前。
“庄副掌镜滥用私权,嚣张跋扈!
开罪了先生,朕特地将这罪魁祸首带来,任凭先生处置!”
陛下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滚滚天雷在耳畔响起。
老师先前的教诲,直到此刻,方才字字直戳自己心窝。
伴君如伴虎!
什么燕京第一才女...
什么明镜司最年轻的副掌镜使。
还有那自己曾梦到过无数次的凤冠霞帔。
真是...太可笑了...
徐尽欢的眼神,在那位跪在地上的女子,和赵璟乾之间来回打转。
如此年纪,再配上这等相貌和身段,就成了堂堂明镜司的副掌镜使。
只怕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他赵璟乾打的是什么心思...
这位陛下,还真是什么都舍得啊!
徐尽欢陡然想起,碍于身体原因,他怕是至今还没有开过荤...
看了看这位庄姑娘脸上的屈辱和不甘之色...
他不禁感慨。
姑娘,你真该谢谢我才是的。
若是没有这场搅局,你搞不好就成了大燕历史上,最短命的一任妃子了...
..........
庄津瑜垂着脑袋,感受到了那逐渐靠近的脚步。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拼尽一切手段和心机展露才华。
这才在这燕京当中崭露头角,并被陛下所注意到。
如今...
若是要自己为奴为婢,那还不如...干脆一刀杀了自己!
不,或者还有更悲惨的...
也许被当场处决,才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正想着,眼前那人,竟蹲了下来。
“庄副掌镜使,你可后悔吗?”
这一刻,庄津瑜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竟隐隐觉得对面的男子,似乎语带双关。
鬼使神差地,她竟脱口而出:
“回先生,下官不悔。”
“放肆!来人呐,给朕掌嘴...”
赵璟乾冷眼旁观。
他并不知道这位名叫徐尽欢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不过都无所谓。
区区一个才女罢了,天底下多得是。
“陛下,不是说,任在下处置?”
庄津瑜自问,从未见到过,有人胆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对陛下说话。
那不耐烦的神色和语气,就像是...
在责备一名下人。
“......的确如此,先生请便!”
那双眼睛再次望了过来,一字一句道:
“为何不悔?”
没来由的,庄津瑜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下官...身为明镜司领头之人,见到有人目无国法,干涉皇权...
自当挺身而出...严惩不怠!”
死就死了,总好过任人凌辱!
她已经做好认命的打算,就听得身前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长身而起,双手拢袖,一字一句道:
“说得好!”
“庄掌镜使不畏强权,一心报君,何错之有?”
“我大燕,正需要多一些这样的官员才是。
对吗,陛下?”
庄津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怔怔望着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正是如此!”
赵璟乾重重点头。
你有药,你说了算!
“明镜司的丁掌镜尸位素餐,在位二十几年毫无建树,朕早看他不顺眼了!
津瑜,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谢先生大恩?”
庄津瑜这才恍然大悟,眼角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下官...谢先生再造之恩!”
徐尽欢笑着点头,完全没有理会背后那道刮骨生疼的目光。
赵璟乾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伸手示意:“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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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小筑一角,赵璟乾心急如焚,当即开口道:
“先生救我!”
“陛下此言何意?”
徐尽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誓要把世外高人的身份贯彻到底...
他心中清楚,筹码握在自己手中。
与其主动奉上,还不如等对方开口来求自己。
最起码在彻底撕破面皮之前,这位陛下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不瞒先生,朕此来,是有两事相求!”
许是因为曾在深宫之中藏得久了,赵璟乾的忍气功夫堪称一流。
徐尽欢自问,就没在对方脸上看出半分不耐。
“陛下言重了,但说无妨。”
赵璟乾:“好好好,不知宁老临行之前,是否有将什么重要物件,交予先生?”
“陛下是说,那枚丹药?”
徐尽欢‘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赵璟乾眼中终于流露出一抹贪婪。
天知道,他为了这颗丹药,等了多久!
他已经看出,这位姓徐的心思玲珑。
刚刚一番连消带打,此人不仅保全了自己的面子,还暗中拉拢了庄津瑜...
绝非像他师尊宁采撷一般,一心向着自己。
不过不重要了。
整座大燕尽在自己手中,不论他想要什么样的报酬,自己都给得起!
至于之后么...
迟早会叫对方领教一下,什么叫做天子一怒!
徐尽欢面露难色:“陛下多虑了。
之所以一直未曾献药,实非不想,不能也。”
“为何不能?”
徐尽欢上前半步,小声嘀咕道:
“陛下可知,此血丹,乃是由七公主和数十名命格各异之人的精血炼制而成。
怨气冲天!
需得在下以特殊手段,将之消除之后,方可吞服,否则何谈救命?
恐反遭其害!”
赵璟乾顿感失望。
不过,对于此丹的炼制方法,宁老倒的确透露过一二。
既是如此,也只好再等上一等了。
“是朕心急了!”他话锋一转,满面愁容:“先生可曾听闻,燕境近来不安生啊...
分明正值盛夏,不仅各处突降大雪,有些州府,更是闹起了蝗灾。
每当想起那些受苦的百姓,朕夜不能寐...”
“国师曾言,遇事不决,可问先生!”
他拉住徐尽欢的手,郑重其事道:“请先生助我!”
来了!
徐尽欢当即一阵头大...
他哪里懂这些?
顾袅袅害人不浅...
心念一转,他决定将问题给抛回去:
“此事的确有些难办,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与国师当面商议一下。”
即便以赵璟乾的涵养,闻言也不由得眼角一抽。
只不过,若是能通过对方面见国师,终归也是件好事。
“就依先生所言,时候不早,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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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声势浩荡出了鸢花楼。
庄津瑜低着头,默默跟着队伍,一时思绪万千。
出乎意料的,关于即将取丁掌镜而代之一事,她似乎...并不感到如何开心。
脑海当中,唯有那道双手拢袖的黑衣身影,挥之不去。
身陷重围,而面不改色。
即便直面天子,依旧从容不迫。
大丈夫当如是!
“津瑜,进来说话。”
龙辇当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庄津瑜面无表情,默默入内。
“参见陛下。”
“坐。”
按说,够资格乘坐龙辇的,唯有陛下于皇后二人而已。
这近乎于赤裸裸的暗示,若是放在昨日,想必自己定会欢欣雀跃。
此时此刻,当真坐在这位身边,庄津瑜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津瑜,你做得很好。
若是当时一味认错,搞不好,那位先生反倒不喜。”
说罢,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美人手上:
“明日一早,朕便拟下诏书,让那姓丁的老东西滚蛋!”
赵璟乾有意弥补一下这个女人。
在他心中,明镜司之主这个职位,已然足矣。
出乎意料的,却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半分欣喜之色。
庄津瑜只是再一次挣脱了自己的手,双眸默默盯着前方:
“陛下,请您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