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骑士的剑

格拉夫森家族的居城大厅灯火通明,近百只蜡烛在墙壁的台座上熠熠生辉。

哈罗德和唐纳尔、布蕾妮一道走进大厅,他礼貌的与人示意,借机环顾在场的人。

大厅正前方较高的台阶上,正中央坐着仿佛一夜就历经风霜的杰洛·格拉夫森伯爵。

他身穿黑色礼服,胸前配着黄色塔楼徽章,往日缭乱的金色拖把头梳理的干净整齐,好似是在出席一场葬礼,也许他今天最想听见的话就是听人认罪。

由于被害人是他的女儿,被告又是一位贵族,所以他不得不邀请其他贵族参与会审。

他左右两边分坐着科布瑞伯爵和贝尔摩伯爵,他们满脸愤恨的朝他说着什么,似乎在为他鸣不平。

除这两人外,高台之上还坐着雷德蒙伯爵,以及谷地大总管奈斯特·罗伊斯爵士。

本场审判法庭的法官,由以上五人团担任。

而在高台之下的大厅两侧,一百多位骑士分坐在长桌前,将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哈罗德从中看到了英俊的贝里·唐德利恩伯爵,身份未知的遮面神秘骑士,以及身边站着侍从的林恩·科布瑞,他整张脸都被绷带裹住,若不是看到他的侍从米歇尔·雷德佛,还真是让人认不出来。

看这个阵势,前来海鸥镇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大多都到场了,或者可以说,“证人们”都出席了。

所有人都不苟言笑等待着这场审判,他们跋山涉水不辞辛苦赶到海鸥镇,想争当格拉夫森小姐的守护者,没曾想那位美丽淑女却在他们的守护下被人谋杀了。

若是罗拔今天站在这里认罪,他们肯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哈罗德带着唐纳尔和布蕾妮走到一张靠近柱子的长桌,各自找到空位坐下,刚好把遮脸的神秘骑士围在中间。

这位爵士见三人围过来,手不由自主轻轻地搁在了剑柄上,哈罗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

不久之后,罗拔被守卫带了进来,全场目光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和被抓走的那天一样依旧面无表情,但原本整齐干净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乱作一团,看上去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审判由主教的祷告开始,他祈求天父主持正义。

当他说完后,格拉夫森伯爵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率先开口质问:

“罗拔,是你杀害了我的女儿吗?”

“不是,大人。”罗拔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么,刺中了格拉夫森小姐的剑,是你的吗?”奈斯特·罗伊斯爵士发问。

这位谷地大总管代替公爵管理领地,其中也包括司法权,从他问的问题不难看出,他对审理案件很有经验,物证远比人证更加可信。

罗拔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回答,大厅里四处都在窃窃私语。

“抱歉,阁下!”

唐纳尔朝神秘骑士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神情,随即探身越过他凑到哈罗德面前,用旁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

“看他副表情我就知道,他在地牢里关着也没有空闲,肯定胡思乱想了许多故事。”

“那你猜错了,我认为他什么都没想到。”

哈罗德干脆的否定,侧头微笑着看向神秘骑士:

“他也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阁下,你怎么认为?”

神秘骑士似乎对这些猜测毫无兴趣,他往后靠向椅背,双手抱胸。

但哈罗德敏锐的注意到,他压在胳膊下的手指狠狠攥在了一起。

“罗拔爵士,我重问一个问题,你的剑在哪?”奈斯特爵士再次发问。

“我不知道。”罗拔开口了。

奈斯特爵士站起身,走到距离罗拔几步远的位置:

“爵士,我可以告诉你,那把你与林恩爵士格斗时被斩断的剑,正是谋杀格拉夫森小姐的剑,也确定正是你的剑。”

厅内一阵骚动,议论声嗡嗡作响。

大多数骑士都认为可以直接将罗拔处死,审判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

裹成一团的林恩·科布瑞也从座椅上站起,呜哇一通乱叫,没人听得明白。

“你很惊讶,也很疑惑,但你心里似乎知道些什么?”

奈斯特爵士提高声音朗声道,他没有在意周围的喧扰,只是紧紧盯着罗拔的脸。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罗拔上前两步:

“我发誓我没有谋杀任何人,我不知道我的剑在哪,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刺死格拉夫森小姐。”

开口之后的罗拔血气上涌,思路清晰,涨红了脸喊道:

“当时,我听到有人喊救命,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有个侍卫冲过来递了一把剑给我,我才发现腰间的剑不见了,我不知道那把剑就是我的,也不知道它曾杀过人。”

“啊哈,一位骑士不认识自己的剑,希望你不是因为喝多了。”贝尔摩伯爵开口,语调夸张。

随后,科布瑞伯爵对贝尔摩伯爵的发言做了补充:

“他肯定喝醉了,剑对于一位骑士就是生命,一位骑士绝不会让剑离开腰间,即使把它摆在一百把相同的剑里,他们也能一眼认出它。”

科布瑞伯爵的话引起在场骑士的共鸣,纷纷发出“吖吖”的赞同声。

看到这一幕,哈罗德明白计划开始了。

他们先让一位被公认诚实公正的人出场,开一个令人信服的头,随后将问题上升到价值观,最终把醉酒杀人的罪名按在罗拔身上。

一个骑士该是什么样,一个骑士该是怎么做,这是基于价值观产生的精神共鸣。

只要你做不到,你就不是一位骑士,你是一位骑士,就只能做到。

如果做不到,那肯定有问题,是不是喝醉了。

而且此时此刻即使有人疑惑,也没有人想知道真相,所有人只能控诉。

这大概算是“骑士的剑”版“皇帝的新衣”。

“诸位!”格拉夫森伯爵开口声明:“今天有不少证人到场,我们先听取他们的证词。”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罗拔,继续道:

“随后由你请出辩方证人,如果你确实和谋杀我女儿一事无关,请拿出真凭实据。

请注意,未经法官们允许,不得打断证人发言。”

罗拔扭头望了望柱子后的哈罗德,点头同意。

第一个证人便是格拉夫森小姐的侍女。

“伯爵大人,诸位大人。”

她躬身行礼,在主教面前发誓诚实之后,开始作证:

“我有幸陪伴了格拉夫森小姐七年时光,她有着优雅的举止和信赖他人的品质,但正是这些高贵的修养为她的命运带来了惨痛的灾祸。”

侍女面容憔悴,泪水浸湿了眼眶,她十分不情愿又只能带着悲痛提起,当天罗拔是如何将格拉夫森小姐刺杀。

“是的,他喝了酒,满身酒气……不怀好意的看着小姐……她呵斥了他……出于愤怒……他几乎把我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