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鹰鸽

“乱了乱了，全乱了！”

德斯佩雷甩掉手中的笔，桌边的咖啡杯“当啷”摔在地图桌上，褐色液体在标注着“18军防区”的羊皮纸上蜿蜒成河，宛如微型的血色马恩河。

他瞪着前线传来的电报，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不是因为墨迹未干的“乱战”二字，而是地图上那些用红笔圈出的惊叹号。

“18军的各方部队都在对彼此敌人的侧翼发动突袭，汉斯人也见缝插针得四处进攻，现在整个18军的战线犬牙交错了。”

副官看着如雪片般飞来的情报，不断更新着地图上如癌细胞般扩散的冲突点，喉结滚动着。

“更离谱的是，18军正在要求临近的第4军也发动攻击，分割汉斯第二集团军的部队。”

“现在出手，第4军确实能打出不错的效果，但是我担心战线再次拉大......”

德斯佩雷听完消息，眼神忧虑万分，他并不喜欢这样风格的战斗，太过激进而且伤亡过大。

他还是更喜欢静态的堑壕战斗，而不是互相乱战的攻防。

而且身为高卢军界也是小有名气的老将，德斯佩雷的政治嗅觉极为敏锐，他能感觉到有一双大手真正针对他。

上方有人不喜欢他的作战风格，正在利用自己的部下实现自己的意图。

他的上司？

不用猜都知道，是总司令霞飞。

就在强渡马恩河战役中，德斯佩雷就担心太过冒进擅自休整了几天部队。

这件事显然在霞飞的心中膈应很大。

还有那个普尔谢鲁和王道，他们俩本是他一手撮合在一起合作，本意是想，借着王道是自己提拔的名声和霞飞侄子合作对霞飞示好。

却没想到，王道似乎越来越偏向霞飞的势力了。

一想到过去是自己亲自提拔他从连长飞升至团长，这种被夺走的滋味属实是不好受。

把这些因素联系在一起，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次乱战似乎是霞飞在暗中操盘，他这个第五集团军司令似乎快要被架空了。

“那我们该如何指示......?”

副官的疑问突然像是一击锤子惊醒了陷入猜疑旋涡的德斯佩雷。

后者有些错愕地回过神来，他将倒了的咖啡杯扶起，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允许吧，高卢的天要变了.....”

随着战争时间一拖再拖，这场原本以为是欧洲王室过家家的战争，逐渐演变成了以彻底摧毁对方为目标的全面战争。

无论是政界还是军界，昔日还能和谐共处互相牵制的鸽派和鹰派开始渐行渐远。

不管你是曾今维多利亚辉煌的大不列颠帝国，还是崛起的汉斯第二帝国，亦或者是新生不久的高卢第三共和国。

鸽派和鹰派都在撕裂国家的意志。

现在高卢的高层，以霞飞唯首的鹰派借着一战的战火已经彻底占据上风，他们鸽派只能避其锋芒等待转机。

对于这些内部的暗流，此刻身处前线的王道显然也有所察觉。

当得知其他的部队突然这么有规律的调度，他起初是兴奋和自豪的。

因为早在猛攻开始前，他就预想到了这样的局面。

他们进攻敌人的突出部，敌人进攻他的薄弱部，露出自己的薄弱部，临近部队见状也进攻敌人的露出的薄弱部，然后敌人的友军......

这样的套娃连锁反应，如果能顺利进行足以调动这个战线进行大型会战。

可是这样的情况完全基于上方的首肯，他的老上司德斯佩雷是个鸽派，他早就知道了，稳如老狗，遇上先让他顶着的那种。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战线交错会逐步缓慢的展开，毕竟那个老狐狸可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玩大会战，只能逐步放开看看情况。

可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是，冲突地带突然从54团爆发到了整个18军！

很有可能周围的部队也在观察情况准备入场。

这种级别的调度，你说背后没有操盘手那就出鬼了。

想到自己兄弟普尔谢鲁的姑父之力，王道似乎闻出了点恶臭政治的味道。

他似乎成为了霞飞这个鹰派的棋子了，而且是对鸽派开战的棋子.......

“团长！敌人掩杀过来了！”

就在王道被突然得到的消息搞的焦头烂额之际，通讯兵撞开观测壕木门时，肩头的血迹在门框上印出扭曲的掌纹。

他的钢盔歪向一边，露出额头狰狞的伤口。

“距离咱们不到三百米了！”

王道的手指停在地图上“撤退路线”的红线上，铅笔芯突然折断。

他抬头望向普尔谢鲁，后者正在给 TR型速射炮装填最后一枚炮弹，炮管因过热而泛着暗红。

“把炮丢了，你们赶紧撤。”

王道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整个壕沟的空气凝固。

“什么？！”

普尔谢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走了，你们扛得住？”

王道其实心里也不愿意，但是他明白，普尔谢鲁绝对不能死。

不管是从兄弟的角度出发，还是从政治的角度讲，他必须保护普尔谢鲁的安全。

“维克托，你是觉得我会怕死吗？”

普尔谢鲁突然硬气地将腰间的配枪砸在桌子上。

他有些气愤地看着王道，那双眼眸夹杂不解和难过。

过去由于霞飞的缘故，他始终被一群军官有意无意的照顾，被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进行着没有意义的炮击。

终于有一天，王道这个疯子带他打赢了人生以来第一次前线胜利，在那之后，他的部队和54团越来越有默契，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在家族里终于能硬气地讲述自己前线的战事和功绩，周围的军官也不再唏嘘自己。

但是，如今眼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上阵杀敌的机会到了。

自己的兄弟，带他一起立功的王道却要赶他走！？

像过去那些把自己当做霞飞侄子而不是军人的阿谀奉承之辈一样。

普尔谢鲁完全接受不了，他一拍桌子，直接将王道从思虑中惊醒。

观测壕外传来皮靴踩雪的吱呀声，至少一个连的汉斯军正在逼近。

兄弟二人只是彼此一个眼神的交流，便已知晓了一切。

“我看你是真疯了，普尔谢鲁。”

“维克托，我和你可是合作，你没资格指挥我。”

王道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了一副无奈但又欣慰的笑容。

而普尔谢鲁也熟练地上好了配枪，眼眸坚毅地望向被外面冲天炮火映红的王道脸庞。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以至于上配枪的准备都不需要看一眼就能完成。

“兄弟，跟着我，咱们和外面的汉斯佬拼了！”

“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