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徐盛安简单地收拾了碗筷。一整只烧鹅,除去先前喂给鼠鼠的一条鹅腿之外,都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
雀鹰小二最终还是从自己主人手里吃到了肉,或许是看它面壁思过的态度诚恳,过了一会儿,姜安渔便招呼它过来吃饭。
此时雀鹰小二吃饱喝足,又得到了主人的原谅,便找了个角落,像只老母鸡一样缩成一团,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
姜安渔则吃过饭之后,就默默地坐在床边,两眼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见徐盛安收拾完了,便默默地望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
徐盛安张了张嘴,刚和和气气地一起吃完饭,现在扭头就要再把人家绑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好意思下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两人之间,一时相对无言。
沉默持续了片刻,还是姜安渔率先开口道:
“要绑就赶紧动手,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哈哈~”
徐盛安干笑两声,顿了顿,随即提议道:
“姜姑娘被绑了一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今晚就不绑了?”
姜安渔听见贼人这商量的语气,顿时被气得有点想笑,当即冷笑道:
“听你这话,倒好像是我求着你绑我似的。你爱绑不绑,到时候我带人找上门来,掉脑袋的又不是我。”
徐盛安闻言,便也笑着回击道:
“听姜姑娘的话,也好像是担心我不绑你似的。”
姜安渔张了张嘴,自觉失言,想反驳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偏过头,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其实她心中确实有些纠结,因为就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徐盛安可能并不是什么恶人,反而单论为人,还比她认识的许多官府中人都强上不少。
可他终究是帮了那个反贼,袭击了官差,按天武律法,一旦被抓着,最轻也是个秋后问斩。
但或许是出于私心,姜安渔并不想让徐盛安就这么死了,可她毕竟也是官差,为了公道,若有机会将其捉拿归案,便不能视若不见。
反而不如干脆被绑着,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她老老实实躺着,倒也心安。
可这会儿贼人不绑她,她总不能上赶着求贼人来绑自己,坐了一会儿,便直接翻身一躺,掀起被子盖在身上,闷声道:
“你再不绑,我就睡了。”
然而徐盛安却迟迟没有回应,姜安渔闭着眼等了半天,终于等不下去了,便气冲冲地转过身,想看看这贼人在磨蹭什么。
却见徐盛安突然靠在窗户边,脸色也严肃起来,和方才嘻嘻哈哈的时候截然不同,给人以十分危险的感觉。
就像是那晚,他拼命从她手里救走那个女反贼的时候。
见姜安渔望过来,徐盛安便伸出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安渔见状,原本浮躁的心情也沉了下来,知道徐盛安多半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便也跟着侧耳聆听动静。
但此时屋外还下着雨,虽然势头已经小了许多,可声音还很明显。
姜安渔的嗅觉虽然异于常人,听力却和普通人一样,此时仔细听着,也只能听见雨水滴答落地的声音。
又听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安渔皱了皱眉,探出脑袋,正要问徐盛安是不是听错了,便瞥见了窗外雨夜中,两道突然亮起的寒芒。
这两道寒芒,宛如两颗飞驰的流星,眨眼间便洞穿窗纸,径直飞向床铺。
这两道暗器的速度太快,姜安渔甚至刚听到窗纸被撕裂的声音,暗器便已经飞到她的面前。
她只来得及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伸手摸向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现在身上没有佩刀。
姜安渔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手中若是有刀,她则还有把握试着挡挡,但现在不仅手上没刀,而且错失了时机,已经连躲避都不可能了。
她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紧闭双眼,可她不愿做待宰的羔羊,就算死,也要明明白白的死。
所以她没有闭眼。
也正因为她没有闭眼,所以她看见了。
看见了刹那间,一只宽大的手掌,宛如闪电般从斜刺里伸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紧并的指缝中,夹着那两枚泛着寒光的飞镖。
那暗器离她太紧,手掌也离她太紧,姜安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手背上勃起的青筋,以及自己的呼吸吹打在手背上后,传回来的余温。
顺着手掌看去,是一条连宽松的青袍,也无法掩盖其壮硕肌肉的臂膀,再顺着臂膀向上看去,便是那贼人冷峻、并且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侧颜。
大概是因为刚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姜安渔顿感心中一阵悸动,连身子都几乎完全软了连忙喘了两口气,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她抬头看向徐盛安,此时他正把手中的两枚暗器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但目光却仍然紧紧地盯着窗外的雨夜。
姜安渔紧张问道:
“有人来刺杀你?是谁?”
“不知道,但肯定比你强。”
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徐盛安说话一向是不太动用情商的,好在姜安渔也不是计较这些的姑娘,此时听徐盛安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问道:
“他为什么还不进来?”
“在等时机。”
徐盛安说着,突然抬起了头,双眼紧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而且不是他,是他们。”
话音落下,他一把抓起床上的姜安渔,脚下一用力,直接蹦出了数丈远。
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下一秒,木质的天花板突然爆裂,弥漫而起的尘雾中,自前而后,亮起一道刀光。
徐盛安刚刚若是没躲开,这一刀就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此时见自己偷袭的一刀未中,藏在上方的刺客便也干脆跳下来,落在尘雾里。
他蒙着面,身材略显精瘦,手臂却粗而长,握着一柄尺余短刀,看样子无疑是个用刀的高手。
徐盛安冷眼看着他,一手默默护住身后的姜安渔,心知最大的威胁不是面前的刀客,而是外面那个躲在雨夜中的暗器高手。
这两人一明一暗,一里一外,实在有点难对付。
徐盛安紧了紧拳头,对面的刀客,也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屋外的雨夜中,还有两枚暗器,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