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四十七分,贝蒂穿上连衣裙和鞋子,毅然走出房间。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着门口地板上汇聚的一滩水渍,她愤慨的牙痒痒。
童年的黑暗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所以威廉也是帮凶么,昨晚饭后一晚上就直接神隐了。
她忽然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原来我只是一个笑话。”
“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和过去告别了,迎接新的活法,真讽刺!”
“爸爸你怎么不笑我了。”
“笑吧,我是小丑,我是苍蝇,从一个粪坑换到另一个粪坑。”
爱丽丝·贝蒂惨笑着,俏脸上充满荒唐,还有不可饶恕的怒火。
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真的只需要一霎那,就像被戳破的泡沫。
“可我不服!”
贝蒂猛地抬手一捏,刚刚亮起的一颗颗走廊感应灯,刹那漆黑一片。
唯独她的左手璀璨夺目。
二十米直径的光源在剧烈翻腾中变化着各种形态,或长矛,或圆盾,或一根根扭曲的光束,或纷纷覆盖在她的左手上形成光之鳞甲。
契合度+1%
契合度+1%
契合度+1%
不知是心意加持,还是这一刻的疯狂达到了极致,贝蒂还未出手,契合度就从先前的7%直接飙升到了20%!
乔渊冷笑道:“那还等什么?”
懦弱胆小的碧池终于踏出了新的一步,不得不说很难得。
虽然距离真相略有差池,虽然他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虽然他在制造信息差,但本质上区别不大。
“韦斯特连你是什么能力都不想知道,因为他只对你感兴趣。”
“现在知道瑞秋为什么来了么?”
他一边戏谑开口,仍旧还能感受到贝蒂内心的挣扎。
毕竟是杀人。
杀旧城区里最有权贵的人。
虽然对方杀过人了,但那毕竟是一块濒临崩溃的多元碎片。
贝蒂紧紧咬着嘴唇,她确实还残存着某种挣扎,今天已经是3月30号了,而明天便是兰德家族晋升一阶新贵族阶级的盛大典礼。
接下来就要去中心城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夙愿前行。
杀人不难。
但杀完之后怎么办。
继续像老鼠一样隐姓埋名,像苍蝇一样蜷缩在阴暗角落里么。
可凭什么!
十年前忍,现在凭什么还要忍?
贝蒂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昨晚瑞秋给她挑选房间的时候说过,四楼是伯父的住处。
去他妈的伯父!
另一个老畜生罢了。
哒哒哒。
她的双眸,被白色焰火照耀的仿佛日光浴下的绚丽水晶。
前所未有的亮。
很快,她看见了开阔大厅尽头的金色房间大门。
贝蒂瞳孔一缩,那门竟是开着一条缝,是虚掩着的……
就像是韦斯特刻意如此。
还好她的脚踩在铺满金棕色的纯羊毛地毯上,没什么声响。
乔渊顺着贝蒂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虚掩房门:“怕了?”
“才没有!”贝蒂斩钉截铁道。
随着靠近,她依稀听见了些韦斯特的声音,还有…小女孩的哭泣。
“安妮最乖了,不疼,一点都不疼,爷爷在,别怕,很快就好。”
“对,就是这样。”
“来吃糖,爷爷最疼安妮了。”
贝蒂呼吸急促,双手发抖,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砰砰作响。
待走近后,她看向虚掩门缝里的光景,发现韦斯特正抱着安妮入睡。
她终于明白,难怪昨晚家宴上的安妮很恐惧韦斯特。
房间里没开灯,依稀在床头柜上还摆着注射器,针管,盛着红酒的玻璃杯等之类的物件……
当真和老畜生一样丧心病狂!
不可饶恕!
“不要!求你!”
忽然从贝蒂的身后传来哀求。
她听着那声音霎那间神色震荡,难以置信的转身看去。
在楼梯口,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戴着圆框金丝眼镜,发际线很高,正朝她苦苦摇头。
那是…亨利!
那是安妮的父亲,索菲娅的老公,旧城区一阶联邦议员。
贝蒂惊讶的张着小嘴。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究竟又是什么地方!
乔渊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比我想象中更精彩。”
虽然他知道答案,并且一早就对亨利感兴趣,但还是没料到亨利竟卑微到这等地步。
“爸爸?爸爸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我是在做噩梦么……”
贝蒂忽然感觉很是迷茫,事实上刚刚就有所挣扎了,因为那房间里有安妮,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直接出手的话肯定会伤到安妮,但不出手又算什么。
虽然她只是刚刚认识安妮,和安妮一点都不熟,但她的心就是莫名的刺痛,非常非常的痛!
亨利在苦苦的哀求,甚至直接朝她这里跪下,求她过去一叙。
越是如此,贝蒂越感到强烈的荒谬,仿佛所处的并非是现实。
她的童年顶多是被迫,而亨利这里竟然是主动?
开什么玩笑!!
贝蒂怒目圆睁的走了过去。
这样的父亲一样该死!
“嫂子,你先听我说行不行?别,别!”亨利眼看贝蒂抬起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畜生!”贝蒂在楼梯口骂道。
亨利低着脑子不去反驳。
他往楼下走了几步,把身子蜷缩在墙角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多么的不容易。”
“当联邦议员要好多好多钱的,每年都要交上几百万。”
“我不想这样,事情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伯父只想要血而已。”
贝蒂顿时皱眉:“什么?”
“从你昨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伯父也看上你了,因为你年轻。”
亨利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和你透个底吧,伯父想长生,但二阶赐福的契合度一直卡着,难以晋升三阶,进中心城是为了家族未来,但也有他的私心。”
“赫拉物质知道吧?一小瓶可以换一整颗行星的那玩意,喝下可以活出几百年寿命,据说中心城有了些,只是0.5克都被无数富豪权贵争抢。”
贝蒂听着有些愣愣出神。
她想起刚刚看见床头柜的注射器,针管,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那玻璃杯里的不是什么红酒,而是安妮的鲜血……
“我是垃圾,我不是人,我更谈不上安妮的父亲,”亨利噗通跪在地上,朝着贝蒂磕头开口:“但能不能求求你,不要杀他!”
“伯父也是迫不得已的,兰德家族想洗白进入中心城,想完全进入联邦政界,不能再向从前那样为所欲为了,很多都不能再碰,就算是换血。”
“伯父没办法只能换家人的血,否则早晚会成为隐患,给竞争对手留下把柄,给家族未来带来巨大的麻烦。”
“你要知道,在中心城那些新贵族面前,咱们兰德家族就是来自旧城区的乡巴佬,想在中心城站稳脚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使伯父患病,也都没有乱来,伯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啊!”
亨利不停的磕头。
贝蒂适才还只是感到荒唐,但现在听着亨利为韦斯特辩护,把韦斯特这样的畜生洗白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充满崇拜,还变成了韦斯特在为家族牺牲的伟大行为?
她现在真想一巴掌拍死亨利!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别杀我,何必为我这样的垃圾赌上你的前程?”亨利不停的颤抖着,冷汗淅淅沥沥的布满额头。
贝蒂忽然犯了恶心,她以为自己已经活的像苍蝇了,才发现亨利更为没有下限,完全就是蛆!
“你是苍蝇,他是蛆,多般配啊,”乔渊噗嗤一笑。
“我才不是他这样的垃圾!”
贝蒂颇为激动的在内心喊着,她甚至觉得亨利比韦斯特更恶心。
“那动手吧?”
“啧啧啧,真是没劲,”眼看贝蒂还在犹豫,乔渊笑嘻嘻开口:“刚刚谁大言不惭的说我不会再忍了,我不要当兰德家族的女主人,我要当兰德家族的新主人?就这?哈哈哈。”
“我…我……”贝蒂挣扎开口:“安妮在那里,我下不去手……”
乔渊似笑非笑道:“哦哟,原来是心善,还以为你没底线呢?”
贝蒂没再去反驳。
她现在很迷茫,虽然还有爸爸。
但爸爸现在也只是多元上帝的一颗左眼,而韦斯特的背后,则是欲望密教,是高高在上的欲望母神。
“我不知道……”
“我怕爸爸被欲望母神察觉到。”
乔渊听的出来,这是贝蒂的真心话,虽然最初只是慕强。
“还有呢?”
贝蒂挣扎开口:“我究竟是在做自己,还是在毁灭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不知道,头好痛。伟大的多元上帝请帮帮我解惑吧。”
她痛苦的抱着脑袋。
乔渊嫌弃道:“烂泥扶不上墙。”
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在得到保险箱的位置后,兰德家族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但对贝蒂来说仍旧价值巨大,轻易舍不得毁去。
霎那间贝蒂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心底很慌。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惹了爸爸的不悦,可仍旧没什么头绪。
脚下的亨利还在哀求。
“伯父打开门就是希望你发现,他根本不在乎你知道,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人生既是交易。”
“我们不是救世主,更不是神,我们不过都是挣扎在黑暗当中的虫子。”
“你才是虫子!”
贝蒂忍不住一脚踩在亨利的脑袋上,用鞋底狠狠的来回碾压。
多少发泄了些愤怒。
但见亨利完全不反抗,任凭脑袋被踩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
“嫂子你打我吧,狠狠打我一顿,只要你放过伯父就行。”
“你总有想要的东西吧?你受不了离开就是,不行就和伯父交易呗?”
亨利的话再度刺激到了贝蒂,她用力的揣着对方,一点不留情。
很快亨利被踢得鼻青脸肿,眼镜都吊在了地上,给贝蒂踩的粉碎。
“嫂子踹的好!”
“踢死我吧嫂子,我应得的。”
“但我感觉的出来,嫂子是善良的,不像我们这些垃圾,所以我想再次恳求你,就当是保护安妮?”
“他已经在靠换血延命了,什么都做的出来,求求你了,大恩大德我亨利永远记着,我欠你一条命!”
亨利不断的低声下气,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贝蒂放下。
此刻贝蒂像看狗一样看着卑贱的亨利,恶心到反胃。
看似在意女儿的死活,一边又拿女儿,拿她的触动当做筹码……
这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顾佳!
贝蒂双眸大亮,心思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并按下了静音键。
“呦,好事成双啊贝蒂。”
乔渊似笑非笑,在顾佳来电一刻,贝蒂的内心就彻底破防了。
来自过去的梦魇死缠烂打,新的生活也一地狼籍,纯笑话。
对方看似内心平静,实际上是糟糕到突破了她的承受阈值。
忽然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贝蒂确实是这么想的,一屁股烂摊子的事情还没解决,顾不上了。
“威廉知道这些么?”
“咳咳,他…他不知情,威廉公子一直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
亨利哀嚎中擦拭了一把嘴角鲜血,朝贝蒂发毒誓道:“千真万确,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的女儿安妮死在伯父的房间里!”
“那他昨晚去哪了?”
“昨晚?”亨利连忙开口:“好像是和中心城新贵族委员会对接的视频会议,伯父和威廉一起参与的。”
贝蒂冷哼了一声后,转身下楼离去,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交易?
去他妈的交易!
她果断按下了顾佳来电的绿色接听键,放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