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一路上开开停停,总算是到了义马市下的郭家村里。
土路上车子开过去,屁股后面便紧跟着溅起来一股股的灰。像是一条长长的灰色尾巴,随着车子一路向前。
拉开车门,陆沉跳下车捶捶自己的腰子。这一路真的是有够颠簸的,坐车坐的腰酸腿疼也是没谁了。
现在陆沉无比渴望剧本能整一辆好车来。最起码车上的椅子能舒服点。车上要是带俩鸡蛋估计黄儿都给给摇匀咯。
安风也从车里出来,扶着腰只觉有些脚软,幽怨的盯着陆沉。
“小沉子,颠得我腰疼。”
“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哪里有腰?都是假象。”
随后老姜头几位主演也从后面的面包车里钻了出来,就是一个个都有点灰头土脸的。
姜闻黑着脸走上来,朝着陆沉屁股就是一脚。
“你小子是真黑啊。老子片酬给那么低就不说了,你这都是什么破车?脑浆子都TM快摇匀了!”
“嘿嘿,消消火消消火。都是为了艺术。”
看了眼后面一群状态不咋好的演员们,陆沉高声道:“咱们已经到了啊,咱们住附近镇子上,环境确实稍微差了些,大家多多体谅啊。
大家收拾下随身物品咱们去吃饭啊,农村三年走地鸡中午就炖上了!这里菜是简单,但就一个字,新鲜!”
陆沉掏出电话打给了村长,让村长来带几人去吃饭。
聊好的事儿是借用村集体的场地拍摄,一天给50的场地费用。
但是吃饭可就不是和集体交接了,给剧组做饭的是村长儿媳妇。
也就是说这个钱,是给村长了。
钱虽然不多,但是揣在谁兜里那是不一样的。
如果陆沉头铁非得都给村集体,村长不会说啥,但是后面遇见问题要解决的时候你再看。
村长这个角色能不能算土皇帝就完了。
现在的状况是,剧组中午的时候,村长积极沟通,问陆沉这边大概几点到。
又热情的杀了四只走地鸡款待剧组的到来,大方地表示第一顿饭算是接风,不收钱。
村子里虽然环境差了些,但是土灶台炖出来的菜是真不错。
村长从后院里翻出来吃席用的大圆桌,剧组二十来号人坐了整整三桌,一桌给上了十个菜,有土鸡有应季的蔬菜,吃的大家都挺满意。
村长在村委会空出来两间大房,给剧组放东西跟开会。
吃完饭算是缓过来了,陆沉通知大家一个小时后开剧组的第一场剧本围读会。
找找感觉,让问题乖乖浮出水面。
陆沉带着两个剧务把凳子围了一圈儿,方便大家等会一起讨论。村委会虽是瓦房,但好在够大,摆上十来把椅子也不算拥挤。
随着演员陆续就位,陆沉宣布剧本围读开始。
“是这样,咱们主要针对于角色的部分高光或冲突点进行剧本围读,主要是磨合一下大家的默契程度,大家准备五分钟,然后咱们一起过一遍。”
陆沉客串起了旁白角色,坐在了有些惴惴的安风旁边。
“序章:尸体疑云。在暴雨夜矿难里,白虎(段奕虹饰)在矿井坍塌中重伤,拖着残腿用河南方言嘶吼“凭啥饿死的是俺们”,裤袋中揣着讨薪账本。
村长肖卫国(姜闻饰)为掩盖非法采矿黑幕,派儿子肖宗耀(刘火华饰)处理善后。
尸体惊现。
村民在山崖下发现一具面部毁容、左腿残疾的男尸。
倒卖假化肥的陈自立(黄渤饰)因怀疑妻子丽琴(安风饰)出轨,跟踪时坠崖假死。村民误将白虎尸体认作陈自立,引发“全村藏尸”闹剧。”
“一些台词调度咱们先提前定下来。
首先是方言混战,白虎(河南话)与陈自立(青岛话)在村委会对骂,肖卫国(姜闻饰)用标准普通话镇压。
然后是画外音的嵌套。安风读《哈姆雷特》时,穿插肖卫国上吊前的呓语,生存...还是毁灭?
矿洞焚尸戏全程无台词,仅用肖卫国颤抖的呼吸声与尸体油脂爆裂声交织交代情绪。
方言对撞、权力话语与民间粗话的互文,尝试构建转型期中国乡村的魔幻现实语境。
白虎的白送死虎与陈自立的镀铜货形成阶级闭环,姜文的京剧韵白成为父权崩塌的绝响。”
“第一幕,暴雨夜·白虎之死。白虎拖着残腿在泥泞中爬行,手指抠进账本封皮。”
几人翻开手中的剧本,打开第一页。
段奕虹清清嗓子,用不太熟练的河南方言嘶吼道:“恁们城里人盖楼,俺们乡下人填命!这账本里记着四十八条瘸腿汉!”
陆沉接旁白道:“闪电照亮身后黑影。”
“凭啥饿死的是俺们?!”
“大家讲讲吧,白虎的缺点有哪些。”
“这河南话不太标准,需要再练习一下。”
“莫事儿,我给他补补课,今晚来我屋儿,导演我手把手教恁。”
陆沉接话,恶趣味的补了一句。
换来了现场的一波大笑,气氛极其愉悦,不存在蕉·灼。
“好了好了,下面是姜导的祠堂审判戏份啊。”
陆沉把剧本向后翻,再次客串旁白。
“姜文踱步于祖宗牌位间,烛光拉长身影。”
“老少爷们瞅清楚了——”
随着姜闻独特的嗓音念出台词,姜闻猛拍了一下桌案,氛围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尸体是个瘸子,裤腰别着洛阳铲,不是陈自立能是谁?!”
陆沉接道:“村民先是沉默,随后窃窃私语。”
姜闻猛地站起身来,在窃窃私语声里转过身,一脚把椅子踢出去:“外人不入祖坟!祖宗定的规矩,吐口唾沫就是钉!”
陆沉看着收放自如的姜闻,带头鼓掌。也没问有啥问题,问个锤子,虽然老是叫他姜老头,但是人家能来纯粹是刚好闲着,过来轻松客串玩一玩。
“没说的,后面是小卖部里,黄博指认尸体的荒诞戏。”
黄博在陆沉话音刚落,就直接青岛话炸响:“俺活蹦乱跳滴,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咒我死去?”
“陈自力瘸腿挤进人群,指着尸体。”陆沉接道。
“这死鬼穿42码鞋,老子可是44的黄金脚!这死鬼脖子挂的假金链子,还是老子去年批发的镀铜货!”
几人轮流一圈下来,比较大的问题就是段奕虹的河南话不熟练,以及安风的气场太弱了,针对性训练还是有效果的,就是台词压不住场子。
尤其是安风的声音,还有点小奶音的感觉,指尖划过《哈姆雷特》扉页独白的那段
当我们摆脱这具朽躯...(警笛穿透玻璃画外音),死亡这未知国度,从来不许好梦尤其显得气场弱了。
所以一场下来,安风作为问题浮出水面了。
但是陆沉觉得画面是美的,到时候整点灯光效果肯定不错的。
大不了让安风熬个夜或者先去KTV唱它个三个小时,嗓子沙哑了再来说台词就是了。
剧组一众人上车,赶去镇上的宾馆,休息完明天就正式开机了,争取早日完结,毕竟经费确实有限。
在车上,陆沉想着剧情的走向及一些暗示。
在不起眼方言权力场设计里,陆沉为姜闻的村长角色台词加入了一些改变。
会从标准普通话(权力鼎盛期)到掺杂河南腔(动摇期),再到纯方言(崩塌期)。
而黄博的青岛话作为“闯入者方言“打破封闭叙事。
在多视角叙事技法里,同一具尸体在三日内被不同人拖行,白虎到肖卫国,最后再到陈自立。
同时有时间戳。
账本日期2001.3.8与邮戳日期2015.3.8形成14年的罪恶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