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人

冯田田在常家待了近两个月，每日以美酒香酥滋养，被毒哑的嗓子渐渐能说话了。但是因为伤得太重，每次开口只能讲三两句，声带便疼痛难忍，无法继续。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我能说话了！”她喜极而泣。

“真的吗？”

常氏和曹大官人凑过来，不约而同地感到高兴。

“多谢你和大官人这些天一直照顾我。”

“田姑娘果然福大命大。”常氏赞叹不已。

曹大官人满脸得色，“当然，以后我们的福气还长着呢。”对他而言，能说会道的解语花，自然比只会枯坐的木头美人强多了。

这天晚上夜凉如水。冯田田和常氏挑灯做着针线。

万籁俱寂的暮色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不要命似地叩门。

“怎么办？”冯田田一阵焦躁，用微弱的声息询问常氏。

常氏一脸紧张，“深更半夜叫门。多半不是好人。我们两个妇人在家，还是不要理他为妙。”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年久失修的木门摇摇欲坠，终于在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倒塌。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灰头土脸，身体瘦弱，浑身上下带着不少刀伤，怀里揣着一把利刃，急急地抢了进来。

“干什么？”冯田田霍地站了起来。

少年冲到她们面前，不住地央告道：“我被仇家追杀，如今事态紧急，还请大娘、姐姐为我遮掩一二。”

“我们两个平头百姓，如何能够护得了你？”

常氏话虽如此说，却紧张地盯着少年。毕竟他手里拿着刀，她害怕万一自己拒绝对方情急之下直接行凶。

“是呀，我们该怎么做呢？”冯田田附和道。

“还是先把他藏起来吧！”常氏略一思索，道。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

显而易见的是，现在再去拉开墙壁的夹层，已经来不及了

冯田田忽道：“有个法子，就是不太体面……”

常氏看着冯田田忙活，心中暗自有了决断。先虚与委蛇答应这少年，万一那些仇家搜到，她便立即反水，说是少年拿刀逼迫，这样才有希望保全身家性命。

当三五个拿着刀枪棍棒的人，齐齐冲进来的时候。室内满是血腥，他们只听到一个妇人躺在榻上痛苦地呻吟，不觉愣神。

冯田田端着一盆血水跑出去，恰与为首的大汉撞了个满怀。

“你踏马的在干什么？”那大汉险些被泼了一身血水。脸含怒气喝道，“小娼妇，没长眼睛吗？”

“实在是对不起……我姐姐怀胎十月，今天夜里发动，我正准备去找接生婆呢！”冯田田声嘶力竭，带着哭腔佯装惊恐。

那几个人一听屋里的人是产妇，顿时停住脚步，嘟嘟囔囔地叫骂起来。

“真是晦气！”

“血光之灾！”

“老子一年的好运道，都教这大肚婆给坏了！”

内中一个大汉想起正事，当即喝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小萝卜头，满身是血，从你们这里经过？”

“看到了，看到了！”冯田田赶忙接腔，并信手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是有个男孩子，打这里经过，他往那边去了……”

几名大汉闻言，便又马不停蹄追逐而去。

少年从榻上滚下来，抖一抖身上的血水，“多谢姐姐仗义相助。”

那血水是从何而来的？原来，冯田田是将换下的月事带，泡在水里准备明日清洗。恰巧撞上少年求助，便临时倒在他身上，再令少年婉转哀吟，假装正在分娩的妇人。

只因男人不能进产房的陈规陋习，那些追杀少年的大汉，一听便觉得晦气，甚至不愿细究便退了出去，少年因此逃过一劫。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冯田田想起了重点，“你是因何得罪了这些人？”

“唉，说来话长，我叫谈自均——”

“你快找个别的地方躲着吧，”常氏将那把刀夺过，紧握在手里，急忙打断两人谈话，“我们两个女子，如何对付得了那么多男子，万一他们寻不见你，又折回来寻找，我们就遭殃了！”

“是是，”少年满脸歉意，“我这就走，免得连累了你们。”

冯田田点一点头，并不阻拦，她知道常氏说得完全在理。

少年一瘸一拐走到门前，忽然又折回来，将一本泛黄的册子，和一个药瓶，丢在冯田田手里，“救命之恩，仓促之间无以为报，还请收下这个。”

不等冯田田答言，他便一抱拳，“后会有期！”

眼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冯田田一时有些发愣。过了片刻，才想起看看他塞过来的两样东西。

“他给了你什么？”常氏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这个药，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赶明儿我们找个郎中问问，要是有用就留着；这本书……”

她小心翼翼翻开那书页，只见上面绘制了不少人体的图片，笔触十分细腻，旁边还有详尽的文字说明。

常氏道：“别是春宫画吧，姑娘你可不能看。”

冯田田笑道：“有何不能的？我和曹大官人做了这么久夫妻，也该改个样儿了！这本书我要留着，明日好好研习一番。”

常氏一听觉得有理，也就不生别论了，当下两人收了针线，又补好被破坏的门，便默默睡下。

冯田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少年送的那本书，并非什么春宫图，而是一本讲解人体经络的医书。她刚才翻了几页，这本书对人五脏六腑的绘制，和以往她接触到的医书很是不一样。

作画之人的笔法也很特殊，看上去这书不像是用毛笔写的，而是一种她没见过的极为细小的笔。

那少年，为什么要拿着这样一本奇书？他的被追杀，同这册医书之间，究竟又是否有所关联？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对了，他叫谈自均……但愿她下次能再见到他，好好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顺便物归原主。眼下，这本书倒是值得细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