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忘年交
- 春光正好我的1982
- 溪水加塘
- 2474字
- 2025-04-23 00:08:06
“同志,快进屋坐!”
孙母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叫那三人进屋。
永善把人带到,有事先跑了。
孙来鹏搬了竹椅和凳子,给到章中锷三人,顺便介绍了一句这是自己娘跟姐姐。他大姐二姐打了个招呼,烧开水去了。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还赶到你们村来了?”章中锷倒像是看穿了孙来鹏的疑惑,爽朗地笑笑。
一旁的侯主任忙解释道:
“是我们老早就邀请章老师来我们岳阳师专做做讲座。章老师刚好这次百忙之中抽空来了,讲座完后,又说一定要下到垒壁县找你聊聊!”
孙来鹏可算弄明白了,笑道:“辛苦你们了!这一路过来估计时间还不少。”
司机也接话道:“我对你们垒壁县熟,路上还好。倒是前头我问错路,在另外一家没少耽误!”
听司机这么说,孙母、孙来鹏他们全都清楚怎么回事了,难怪吉普车在邱二奎家门前停了一会。
“那个扫兴的事不说也罢!”章中锷嗬嗬一笑,介绍了一下侯主任与司机,然后说到正题。
“我把杂志带过来了,双月刊嘛,最新的是第5期。你这篇老井,我们还安排给你配了插图,你自己翻翻看!”
说着,将手里那本橙色封面的《当代》递过来。
孙来鹏闻到一股新鲜的油墨味,想来是印刷出厂还不久。
道了句谢,接到手里翻动起来。翻到《老井》那页,看到插图画得挺写意,但与整个小说的调子却很相合。
只是,画中的男主角面部线条与张一谋可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孙来鹏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提前三年问世的《老井》,不知道还会不会也像那一世的轨迹,最终被吴天民导演拍成电影?
如果会拍电影,男主角还会是由张一谋来出演么?
从时间点来看,怕是不大可能选择张一谋了。
“画得好。意境,还有我想表达的一些东西,都在里头了!”
“嗯,”章中锷点点头,“其实我还怪好奇,你看着也不大,对农村很多事物却有自己挺独到的观察角度和发掘方式。看来写作这种事情,天赋还是占不少比重!”
话毕,章中锷吹了吹搪瓷杯中的热水,喝了两口,提议道:
“你们这树还不少,是个好地方。要不出去瞅瞅,边走边聊?”
孙来鹏估摸一下,离中饭做出来还有点时间,便道了声好,起身领着他们往屋外走。
“来,我们往有树荫的地方走。今天比往日算好了一点,没那么热了。”孙来鹏需要带路,与章中锷差不多并排走在前头。
章中锷开口道:
“这次过来,最主要是想深入聊聊,看看以你个人平时的思考角度和风格,以后可以往哪些方面开掘出更多的创作空间。不瞒你说,我们杂志希望以后能够经常看到你有新作产生,给我们投寄过来。”
孙来鹏乐呵呵笑道:
“章老师这一说,我压力可太大了!要说创作方向,可能暂时会以农村题材为主。但不一定就是我自个身边题材,触发我创作冲动的来源比较多,有些来于自身经历,也有时仅仅是看到、听到一些人和事,然后有了想法。”
说到这,他趁机解释了一下这次《老井》的创作起源:
“就说这部《老井》,其实我们牛塘大队并不缺水,相反水井的水质还挺不错。
但我曾爷爷、爷爷以前都是到处跑的人,地方去得多,见识也多。我小的时候,他们都给我讲过咱们岳山某些地方极度缺水的故事,在我很小时的脑子里就留下不少印象。
后来我念高中,跟一名同班同学玩得不错。我去过他们村一次,这次带给我的震撼比我爷爷讲十遍的经历都要大得多!
我在他村里瞅见什么了?
一个深坑。对,不是井,就是坑,是挖井失败后留下的坑。一个小小村子,数不清有多少挖废掉的坑。其中最深这个坑,旁边竖了块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说到这孙来鹏顿了下,而一旁的章中锷、侯主任显然都听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神情都滞重了一下。
孙来鹏续道:
“我问了我同学才知道,那个最深的坑是他们请了所谓的风水师看过,抱以最大希望的一次。从历史上祖辈就开始往这个地点挖过,后人一代接一代不死心又继续往深处挖。
都是最原始的笨办法,又没啥技术保障,挖得越深,越容易出人命。那碑上的人名,并不是哪一代,而是怕有百多年的村民前前后后丢了性命之后刻在了那上头!”
果然一如章中锷所料,听到这,他和侯主任都长叹一声。
孙来鹏又道:
“这还不算。他们村一直挖不出地下水源,可水又得喝,就只好去别的村搞水。村和村之间一干起架来,又是人命!”
他说的爷爷口中见闻,以及高中同学村落的事,倒都是真实存在的经历,没瞎扯。
但再往后面的就未必了。他呼出一口气道:
“这个事当时给我带来的触动太大了,但那时主要也就觉得惨、苦,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也理不清楚。随着这两年我不停地去回想那事,思考也越来越不那么单一了。
我觉得不应该去歌颂苦难,但又必须承认那种愚公式的顽强,是人在看不到希望时最珍贵的选项了;
我觉得该对他们的顽强肃然起敬,但又想到,一代代宿命式的重复是没有意义的,必须打破固有状态,走出去,向外求,向现代求!说起来,我这想法有点自相矛盾呵!”
“矛盾在哪了!一点不矛盾呀孙来鹏同志!”
章中锷听完他的“创作感想”,又激动了,拍了一下他的肩。
洪亮的声音接着说道:
“所以我一直说,你这部小说,一定程度已经有了超越悲观与乐观的特质,里面的味道,堪称迷人!为这点,我还在编辑部跟同事交锋过!”
章中锷当然激动了。孙来鹏此刻表达出来的所谓“矛盾感”,恰恰与他当时在编辑部交锋时所抒发的意见不谋而合。
这种思维上共鸣的快乐感,难以言喻,却极动人心。
路上再继续聊下去时,章中锷的语气已经如同老友交心:
“一米同志,你以后是写哪类题材,这事我反倒不必跟你多聊了。我发现,这种多角度、深邃的思考方式,是你的最为可取之处。继续保持下去,写哪类题材都能给人以震撼。
管你农村还是城市题材,以后有了稿子,给我寄过来就是。
对啦,下回别只写《当代》编辑部啊!得直接写我名字,章中锷。好稿子可不能落别的编辑手里去了,哈哈哈哈!”
本就已经渐渐廖落的蝉鸣,被这格外爽朗的大笑声压得没了声息。
孙来鹏发现,章中锷的笑声有一点儿“魔性”,如果用后世的词来形容的话。
就在这魔性笑声中,孙来鹏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欠债了。
之前是被《岳山日报》书信催稿,现在是被章中锷当场要稿。
似乎,停不下来必须提笔不断写下去的节奏。
当然也是大好事。以后自己要是再急需救治受伤的人,也不可能全靠岳山日报。
起码一点,在《当代》这种大刊发表的速度应该比起以前更有保障了。
能救人也能拿点稿费,一份耕耘双份收获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