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有伤虎意

“哥哥，听闻石碣村阮家弟兄绑得个过路的财主，想献与山寨做进见之礼？”

梁山聚义厅上，身材魁梧的宋万欢欢喜喜来到厅前，向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中年文人闻讯。

但见那中年文人一身白衣，身形削瘦，面庞上留着三缕微须，正是梁山泊现任首领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坐在位上捋着细髯未曾言语，其下手第一把交椅上的杜迁已然笑着起身：

“宋头领消息好灵通啊！那阮家弟兄端的了得，绑了这条大鱼。据曹小六亲眼所见，这土财主出手阔绰，便是教渔夫打几尾大鱼，赏钱动辄都是三五贯钱！”

说罢，杜迁转过身又与王伦说道：“头领，如今俺们梁山声势愈盛，引得四方豪杰来投，实乃兴旺之兆啊！”

王伦看着厅下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他摩挲着虎皮交椅，皱着眉头道：“冬日将至，如今山寨钱少粮稀，若能得一财主解急自是好事！只是听那曹小六所说：这阮家兄弟个个如狼似虎，皆是人间的太岁啊。”

他沉吟片刻，疑虑道：

“他们兄弟一奶同胞，一发到此上山！我是个没甚本事的头领，你二人武艺亦不十分出众，翌日他们识破我等手段，若有一人不服管教，必然三人一同作乱，到那时闹将起来待如何理会？”

话音未落，摸着天杜迁便道：“小弟自跟随头领多日，倒是不甚在乎座次！为了哥哥，小弟愿排在三阮之后。”

闻听此言，宋万却未急着应声，反倒是心里先寻思了一番：

这杜迁和王伦交厚，俺却比不得他。若俺今日将这座次让与新来的阮家兄弟，来日再来强人时，我这把交椅岂不得一让再让？待到那时，俺在山寨又该如何立足？

一念至此，宋万却不说让座次这事，只是含糊问道：“依头领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

王伦本就多疑，见杜迁言语表态，宋万却未作声，心中不免暗暗嘀咕。

但眼下三只大虫就在眼前，他也来不及顾虑这许多，只见其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

“我将你们二人看作是心腹兄弟，旁人须都比不上！这八百里水泊家业乃是我们辛苦创下的基业，岂可拱手让与这三个粗俗的渔民？”

说罢，他目光扫视厅下二人，狠狠道：“这梁山是我的天下，比我强的，就绝不能留！”

杜迁、宋万被他看得脊背发寒，哪还有半点刚开始的欢喜？

杜迁试探道：“敢问哥哥想如何应对？”

王伦眯起一双毒眼，阴笑道：“送上门的肥肉自然要吃！这财主我要了，至于阮家三兄弟嘛，不过就是个臭卖鱼的！待从他们手中得了财主，就让他们个个都死！”

接着，王伦把眼看向杜迁，问道：“杜头领，这接应三阮的曹小六如今该到何处了？”

杜迁慌忙答道：“这曹小六昨晚便得了消息便报知于我。莫约一炷香之前，他便出发去接应三阮，算算时辰，此刻大抵刚出了金沙滩罢。”

“好，正巧来得及。”王伦抚须狞笑道，

“杜迁你速速去整顿兵马，教弓手在半山腰的断金亭后埋伏住，我们三位头领自去金沙滩相迎，派人接走绑来的财主后，则假意带那三个渔夫上山，到时便乱箭射死这三个甚么狗屁太岁、阎王的！”

……

此时的百八里水泊上，雾气皑皑，冷气游荡，湖面上却正有两条小船一前一后在江面上浮荡。

忽听前头那艘船上传来一道雄浑的叫骂声：

“这些个财主偏是会欺压渔人，在赌场时许的是另有赏钱，你曹小六却也是听得明白。待俺捉到大鱼送去时，却说原先给的三贯钱便是鱼钱！

惹得老爷兴起，却叫来二哥、七郎将他绑来作‘投名状’，献与山寨王头领。”

说话之人自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其身旁一位同上山的伙计却是时迁所扮，二人与曹小六、卢俊义并一名撑船的喽啰在一艘船上。

阮小二与阮小七则坐在后船上，看押着再次乔装打扮后的燕青、石秀。

船上亦携一名喽啰撑船。

身旁的曹小六听了阮小五这番言语，又闻小二、小七的欢笑声，便偷瞄了眼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财主。

见他低垂着头，已然是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曹小六冷笑道：“这厮需是个惯欺瞒旁人的主，今日栽在阮五哥手上，也是他合该倒灶。”

此时阮小二问道：“先前都说这王头领不能容人，若到了梁山泊，我三人不得连头领的面都见不着吧？”

“哥哥说的哪里话？你们都是人间的猛虎，既上山来头领必然亲自接见，热情招待一番。”曹小六连忙谄笑道，

“凭着三位哥哥的本事，往后怎地不得是个头领？到时还需提携小弟则个。”

阮小七背倚在船边，懒洋洋道：“好说，好说！”

曹小六知三阮的本事，如今得了承诺，顿时喜笑颜开。

连连催促撑船的喽啰再快些划船，生怕这天寒地冻，让诸位好汉等的急了。

在他的声声催促中，不多时，金沙滩便遥遥在望，但见岸上亮着许多火把，却是梁山上的三位头领已然领兵在此“恭候多时”！

“瞧瞧！”曹小六见状大喜，拍着大腿叫道，

“我说诸位哥哥都是猛虎必然得头领看重！原先若得人上山，都只在断金亭相候，眼下哥哥们到了，头领直在这金沙滩上相迎！”

待众人将到了金沙滩前，才见梁山险恶真貌：

果然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濠边鹿角，俱将骸骨攒成；寨内碗瓢，尽使骷髅做就。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

见此情形，饶是诸位都是惯走江湖的好汉，亦都不由倒吸口凉气。

再想起李家道口酒店的勾当，众人更觉王伦这贼歹毒，端的是造孽深重！

众人泊船上岸，时迁与阮小七自在后面押送“财主”并两个伙计。

阮小二与阮小五见王伦带来一众兵马在侧，上前抱拳道：“久闻头领大名，如今我等纳来投名状，欲上山入伙则个。”

王伦领人迈步上前，装模作样道：“小可王伦，亦久闻三位弟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

客套一番后，便听其问道：“不知诸位兄弟先前绑来的外地财主却在何处？”

阮小五见其如此急切，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只把手一指岸边，说道：“财主且被俺家七郎压在后面呢。”

王伦顺指望去，果见一个身着宝蓝蜀锦的满面富贵相的员外立于岸边，其左右两个伙计被人按着，还在那兀自挣扎。

王伦见状，心中大喜，当即领人向岸边快步走去……